勇 气

第一章  什么叫勇气



  心的道路即是勇气的道路, 意味着活在不安全、活在爱与信任之中,在未知中行动;唯有透过冒险, 生命才能臻至圆熟,朝向成长迈进。  

  刚开始时,一个胆小鬼和一个勇敢的人的差别并不大,他们唯一不同之处在于:胆小鬼会听从恐惧的话,而勇敢的人则把恐惧放一边,径自往前走。勇敢的人无视于任何恐惧的存在,他只管投入未知。

  「勇敢」的意思是你无视于恐惧的存在,走进未知里去。勇敢并不表示没有恐惧,唯有在你持续展现勇气、更加勇敢的时候,无惧才会发生,那是勇敢的终极体验  无惧:当勇气很全然时,无惧的芬芳四起。勇敢的人无视于任何恐惧的存在,他只管投入未知,尽管恐惧就在那里。

  当你像哥伦布一样,去到人迹未至的大海之中,你会有恐惧,而且是很深的恐惧,因为你不知道后头将会发生什么事。你离开了安全的陆地,从某个角度看,在陆地上的一切都很好,唯独欠缺一样——冒险。一想到未知,你全身汗毛竖起,心再度跳动起来,又是个十足鲜活的人,你的每一根纤维都变得生龙活虎,因为你接受了未知的挑战。

  不管一切恐惧,接受未知的挑战就叫勇敢。恐惧会在那里,但当你一次又一次地接受挑战,慢慢、慢慢地,那些恐惧就会消逝。伴随未知所带来的喜悦和无比的狂喜,这些经验会使你坚强、使你完整,启发你的敏锐才智。生平头一次,你开始觉得生命不是了无生趣的,生命其实是一场冒险,于是恐惧逐渐消失了,之后你会总是去探索冒险所在的地方。

  基本上,勇气是从已知到未知、从熟悉到陌生、从安逸到劳顿的一趟冒险之旅,这趟朝圣路上充满险阻,而你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也不知道你是否到得了,这是一场赌博,唯有赌徒才知道生命是什么。


勇气之道

  生命才不理会你的逻辑,它自有其道,不受任何干扰,是你得去听生命在说什么,生命不会听从你的逻辑,你的逻辑对它起不了丝毫作用。

  当你进入生命的时候,你看到的是什么?一场暴风雨来了,袭倒了许多树木。根据达尔文所说,树木应该活得下来才对,因为它们是最具适应力、最强壮的。你看一株亘古三千年百尺高的老树,它的样貌给人强而有力的感受,数百万条根深植于地底下,这株老树以无比的力量矗立着。当然这株树会抗争,它不想退让服输,但在暴风雨之后,老树倒下、死了,所有力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暴风雨太强烈,理当如此,因为暴风雨是从整体来的,而一株树只是个个体。

  再者普通的小草。当暴风雨来袭,小草屈服投降,于是暴风可并没有对小草造成任何伤害,顶多是帮小草做了一番彻底的洗礼,如此而已;所有堆积的尘埃被清洗得干干净净,暴风雨给小草洗了个不错的澡。风雨过后,小草又兴高采烈地欢舞。看似几乎没有根的小草,随便一个小朋友都能拔得动,却敌得过强劲的风雨,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草遵循的是老子的「道」,而大树遵循的是达尔文的「物竞天择」大树是逻辑的,想抗拒、想表现它的力量,一旦你试图表现你的力量,你注定会被打败,像希特勒、拿破仑、亚历山大这些人物,无一不是强壮的大树,而个个全都被击倒了。老子像是株小草,却没人能打败他,因为他随时都准备好臣服,你怎能打败一个已经让步的人?怎能打败一个说:「我已经输了。」或说:「老兄,享受你的胜利,不用麻烦,我已经输了。」的人,在老子面前,就连亚历山大也无计可施。曾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事情……

  一位名叫丹达米斯( Dandamis )的桑雅士( sannyasin;在真理道路上的人),是亚历山大在位时期的神秘家。那时亚历山大人在印度,在去印度之前,朋友们告诉他应该要带一位桑雅士回去,因为唯有在印度才找得到这种稀有的花朵,朋友们说:「我们想要看看桑雅士到底是什么样子。」

  亚历山大过于投入战事,几乎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不过就在回去的路上,当他快到印度的边界时,他猛然想起来。那时他正要离开最后一个村落,于是他派手下到村落里询问附近是否有桑雅士,出于偶然,刚好丹达米斯就在那个村里的河边。材民说:「你来得正是时候,桑雅士很多,但真正的桑雅士十分罕见,现在正好有一位在这里,你可以在参加达显(darshan;师父和门徒的聚会与交流)时拜访他。」

  亚历山大笑道:「我在这里不是为了参加达显,我的手下会把他带来,他将随我回我国家的首府。」

  「事情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村民说。

  亚历山大不相信,会有什么难的?再了不起的君王他都打败过,一个乞丐如桑雅士岂会难得倒他?他派手下们去找丹达米斯,发现他一丝不挂地站在河边,他们对他说:「伟大的亚历山大邀请你去他的国家,你将成为皇室的贵宾,保证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这位全身光溜溜的僧人笑着说:「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一个说自己伟大的人不可能是伟大的,而且没有人能将我带去任何地方,桑雅士就像云一般自由来去,我不是任何人的奴隶。」

  他们继续说:「你一定听闻过亚历山大,他是个危险人物,如果你敢拒绝他,他会直接取走你的项上人头!」

  最后,亚历山大不得不亲自出马,因为他的手下说:「那个人你很少见,他浑身散发着光,有种莫名的东西围绕着他。虽然他光着身子,但在他面前你并不觉得他光着身子,事后你才会想起来。他摄人的力量使你根本忘记整个世界,他深具磁力,好像在他周围的整个区域全都笼罩在他的宁静与光之中。这个人值得一看,不过这个可怜的家伙快要有麻烦了,因为他说没有人能带他去任何地方,还说他不是任何人的奴隶。」

  亚历山大手持一把没有鞘的剑去找他,丹达米斯见了笑道:「放下你的剑,在这里它无用武之地,将它收回鞘里,你只能砍我的身体,而我老早离开身体了,你的剑砍不了我,所以将它收回去,别幼稚了。」

  据说那是亚历山大第一次听从别人的命令,由于这个人的特别风采,使他忘了自己原先来的目的,他将剑收回去,然后说:「我未曾见过这般美的人。」当他回到营地时,他说。「要杀一个已经准备好去死的人很不容易!杀这样一个人是无意义的。你可以杀一个跟你抗争的人,那还有点意义,要是某个人说:‘这是我的头,你可以动手拿走。’你就无法杀这个人。」

  丹达米斯确实说过:「这是我的头,你可以动手拿走,当这颗头落地时,你将会看着它掉到沙地上,我也将会看着它掉到沙地上,因为我不是我的身体,我是观照。」

  亚历山大不得不对他的朋友们据实以报:「我本可以带回许多的桑雅士,但他们不会是桑雅士,后来我遇到一个真正罕见的人,你们听到的确实没错,这样的花确实稀有,没有人能强迫他,因为他不畏惧死亡,对于一个不怕死的人,你怎能强迫他做任何事?」

  让你变成奴隶的是你的恐惧;当你无所畏惧时,你不再是个奴隶。事实上,是你的恐惧迫使你在别人奴役你以前,先去奴役别人。

  一个无惧的人既不怕任何人,也不会让别人怕他,恐惧完全消失了。


爱的道路

  勇气(courage) 这个字很有趣,它源于拉丁字根 cor「心」,所以勇气代表着要与心同在。唯有弱者与头脑同在,他们在周围营造出很有逻辑的安全环境,因为深怀恐惧,所以用理论、观念这些长篇大论关上每一道窗户与大门,然后躲在紧闭的门窗里面。

  心的道路即是勇气的道路,意味着活在不安全、活在爱与信任之中,在未知中行动;心的道路代表着远离过去,允许未来的发生。勇气是走在危险的道路上,生命是危险的,只有胆小鬼会躲避危险,但这样一来,他们已经死了。一个活的人,真正活生生的人,他总是走入未知去冒险,心永远准备好去冒险,心是一个赌徒。头脑是一个狡诈多端的生意人,心则从来不会算计些什么。

  勇气这个字很美,表示用心过生活,然后去发现事情的真义。诗人用他的心在生活,然后逐渐地,他可以从心底深处聆听到来自未知的声音;而头脑听不进任何东西,它与未知相隔十万八千里,因为头脑里装的是已经知道的东西。

  头脑是什么?它是你所知道的一切,它是过去,已经不复存在的过去;头脑除了一堆积累的过去之外别无其它。心是未来,代表的是希望,心永远是关于未来。头脑所想的是过去,心则梦想着未来。

  未来还没发生,但有一个可能性在,它会发生,而且已经在发生了,随着每一个片刻的来临,未来转成现在,现在转成过去。过去的已经了无希望、已经被用过了,它已经远去、已然衰竭,就像坟场一般死寂。未来则如同一颗种子正在来临中,并总是与现在会合,你永远在移动,现在不过是一个进入未来的移动,你已经踩在那一步上了,现在你正往未来而去。

  世上的每个人都想要真实,因为,做一个真实的人会令人感到无比的喜悦、无尽的狂喜。那不真实的理由是什么呢?你得要勇气十足才能看得更深入一点:你为何会害怕?这世界能把你怎样?人们可以笑你,多笑对他们有好处,欢笑怎么说都是一帖健康良药。人们可以认为你疯了……正因为他们认为你疯了,才表示你没有疯。

  假使你对你的欢乐、你的眼泪、你的舞蹈诚实的话,迟早会有人开始了解你,或许还会有人加入你的行列。回想当初我一个人只身在道途上,而人们陆续加入,到后来竟变成一支世界性的队伍!我并没有邀请过任何人,只是发自内心在做事。

  我的责任所在是我的心,而非对任何人;所以你的责任是对你自己,别反其道而行,那是自毁的行为,再说那样做对你有啥好处?就算人们尊敬你好了,认为你是个严谨、有着崇高德性的人,即使如此,你的本质并不会感受到滋润,因为这些并不会启发你关于生命的洞见,或使你领悟生命之美。

  在你之前有超过几百万人曾经活在这地球上过,你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不管他们是否曾经活过,那都没有差别。活着的人中曾经有圣者,也有罪人;有德高望重者,也有稀奇古怪的疯子,可是他们全都消失了,在地球上找不到一丝踪影。

  你唯一关心的重点应该是:当死亡结束你的身体、头脑时,那个你能够带走的品质,因为这些品质将会是你仅有的伴侣,它们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也唯有拥有这些品质的人才算是真正活过,其它人只是假装在活而已。

  在一个黑夜里,苏联情报局的人敲着亚索.芬可斯汀的门,亚索应声开了门,而情报局的人粗暴地叫道:「有没有一个叫亚索.芬可斯汀的住这里(live here)」
  「没有。」亚索回答,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睡衣。
  「没有?那你又是谁?」「亚索.芬可斯汀。」
  苏联情报局的人将他一拳打到地上,对他说:「你刚才不是说你不住这里吗?」
  亚索回道:「你管这叫生活(living?)

  只是活着并不尽然叫生活。看看你的生命,你可以说你的生命是一项祝福吗?你可以说那是存在赋予你的礼物吗?你会希望一再地被赋予这样的生命吗?

  别听经书上说的,听你自己的内心。那是我唯一会写下的经文:要非常注意地、非常有意识地聆听你心里的声音,于是你永远不会出错。聆听你自己的内心,你就不会再三心二意;聆听你自己的内心,你将会开始往正确的方向前进,甚至连想都不用想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新人类的生活艺术,将在于有意识地仔细聆听心的声音,而且跟随心的声音,不管它将带你到何处。有时候,心的声音会带你去到危险之处,不过牢记一件事,那些危险是需要的,这样你才会成熟;有时候,它会带你走岔了路,但别忘了,那些走错路的经验是成长的一部分。你会跌倒许多次,然后再站起来,因为跌倒再站起来是培养力量的机会,也是整合自己的机会。

  但是,不要服从外在加诸在你身上的规则,所有加诸的东西都是错的,因为规则是由想要主宰你的人所发明出来的!

  没错,是有了不起的成道者存在地球上过:佛陀、耶稣、克里希那,他们给与这世界的不是规则,而是爱。然而,做弟子的迟早会开始立下规矩,当师父不在的时候,当光消失的时候,弟子深陷在黑暗之中,他们会开始摸索一些可以遵循的规范,因为本来可见的光已经不复存在,现在,他们只能倚赖规范。

  耶稣当时所做的是出于心中的轻声召唤,多数基督教徒却不是这样,他们在模仿。一旦你模仿,便污辱了你的人性,污辱了你的神。

  永远不要模仿别人,永远要忠于原始,不要当一个复制品。你看现在到处所能见到的只有复制品。

  如果你是你自己原本的样子,那生命真是一场欢舞,而且你理当有你本来的面目。你看克里希那和佛陀多么不同,要是克里希那学佛陀的话,我们早就失去了世上最美的人类之一,而佛陀要是学克里希那的话,他不过是个可怜的家伙;想想佛陀吹笛子的样子,他可能会害许多人睡不了觉,因他不是块吹笛子的料,想想佛陀跳舞的样子,看上去简直滑稽透顶。

  克里希那也是,要他坐在树下没有笛子可吹,头上没有戴别有孔雀羽毛的皇冠,没有华丽的衣服可穿,像个乞丐般闭着眼睛坐在树下,没有人在他身边跳舞,没有音乐,克里希那看起来说有多贫乏,就有多贫乏。佛陀是佛陀,克里希那是克里希那,而你是你,你并没有比他们少一块肉,尊重你自己,看重你内在的声音,跟随那个声音。

  不过别忘了,我不是在向你保证从此以后你都不会出错,那个声音常会带你走错路,因为要找对门,你必须先经历错误的门;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就算无意间给你碰上对的门,你也会认不出来。所以记住,到了最终的裁判时,你所花费的努力不会被浪费掉一丝一毫,所有的努力都是达到你成长高峰的助因。

  所以别再踌躇,不必太担心做错事,那向来是个问题:人们被教导千万不能犯错,于是变得犹豫不决,怕东怕西、深怕做错了什么,到最后停滞不前,唯恐出什么差错,所以他们变成一颗石头,干脆一动也不动。

  能犯多少错就尽量去犯,唯一要谨记的是:不要重蹈覆辙,你将会成长。迷失是你自由的一部分,甚至与神对立也是你尊严的一部分,有时连与神的对立都是美的,那是你开始有胆量的方式,不然,许多人软趴趴的过一辈子。

  忘掉所有人们告诉你的东西:「这是好的,那是不对的。」生命并非这般生硬,今天对的明天或许不对,现在错的或许等一下变对的。生命不是像鸽子笼般窄小,你不能随便贴标签「这是对的,那是不对的」,也不像化学实验室,那里的每一瓶罐子上都标示得很清楚。生命是一个奥秘:这个片刻某个东西合你意那就是对的,到了下一个片刻,无数的水已从恒河流逝,当那个东西不再合你意时,那就是错的。

  我所谓「对的」是什么意思?任何与存在和谐的就是对的,与存在不和谐就是错的,每个片刻你都要很小心,因为每个片刻的决定都是新的,你不能靠已经有的答案来告诉你何谓对错,倚赖那样的答案不必用到大脑,你已经知道什么是对和错,你可以倒背如流,反正你要背的东西也没有很长。

  十诫是多么简单!你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然而生命不断在变化,要是摩西回来,我想他不会给你同样的十诫,他做不到。三千年之后,他怎能给你相同的戒律?他必须创造一些新的东西。

  不过我的见解是:任何戒律都会为人们带来难题,因为等到人们收到戒律的讯息时,那些戒律早已过时了,生命的脚步是如此快速,它是动态的,不是静止的,就像恒河般不断奔流,任意连续的两个片刻都不会一样,所以在这个片刻对的,下一个片刻不见得对。

  所以要怎么办呢?唯一的可能是让一个人有意识,直到他自己能决定要如何响应变动的生命。

  从前有两座寺院,彼此是竞争对手,两座寺庙的住持——他们只是泛泛的师父,一向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并且告诉各自的弟子决不可去对方的地盘。

  两位住持都各有一个男僮服侍他们,为他们跑腿做些杂事。第一间寺院的住持告诉他的男僮:「别去跟另一个孩子说话,那帮人是危险份子。」

  不过孩子到底是孩子,有一天他们在路上遇到对方,第一间寺院的男僮 问另一个男僮 :「你要去哪里啊?」
  另一个男僮说:「风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到哪里。」
  这一定是他从寺院里听到的,「风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到哪里。」是禅宗的名句,讲的是纯粹的道。
  听到那样的回答,第一个男僮觉得很窘,他想不到该拿什么话接下去,他感到挫败、生气以及愧疚……  「师父告诉过我不要和这些人交谈,这算是哪门子的回答?他们的确是危险份子,这下我可被羞辱了一顿。」
  他回去告诉住持事情的经过,并且说:「对不起,我跟他说了话,你说的没错,那些人很危险,他说的哪里算回答?我问他,‘你要去哪里?’不过是一句单纯的寒暄,我知道他要去市场,正好我也要去市场,但是他却说‘风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到哪里’。」
  住持说:「我警告过你,谁叫你不听话,明天你再去同样的地方,当他来时你问他:你要去哪里?’然后他会说:‘风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到哪里。’你要让他知道你也不是省油的灯,接着你再问他:要是你没有脚呢?你要怎么办?’因为灵魂是没有身体的,风没有办法将灵魂带到哪里去。」
  这个男僮想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整个晚上他都在反复温习住持告诉他的话!隔天一大早他去到那里,站在相同的地点等待,另一个男僮准时出现,他高兴得不得了,心想这下他可以秀给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哲学,于是他问道:「你要去哪里?」他已经等着要再开口……
  另一个男僮却说:「我要去市场买蔬菜。」
  你想,他所学到的哲学能派上什么用场?

  生命就像那样,你不能准备好什么,那正是生命之美的所在。你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收到惊喜,如果你有看见的话,会发现每个片刻都是一个惊奇,所有既定的答案是无法拿来套用的。


聪明才智之道

  聪明才智(intelligence)是种活力,是自然发生的,对一切抱持敞开,也是柔软的;聪明才智是不偏颇,是不妄下结论的勇气,为什么我说这是勇气呢?因为当你以某个既定的意见在做事时,那样的想法会保护你,预设的结论使你有安全感,你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带结论处事意味你是天真的,没有任何人能保证你不会出错。

  为了探索真理,你对犯错要有心理准备,因为你要能够冒险。你可能走错路,但那正是你能达到目的地的方式,经过无数次走错路,你将学习到如何不会再走错;犯过无数的错,你将学到错误是什么,并且怎样不会再犯。了解错误本身,会使你愈来愈接近真理,这是个人独自的探索,你无法依循任何人的结论。

  你出世的时候是无念no-mind的状态,让这份了解深植在你的心中,这份了解将为你打开一扇门。若你出世时是无念的,那头脑只是社会的产物,它是被训练出来的不自然现象,而你一直被灌输这个不自然的东西。在你内心深处,你依然是自由的,可以脱离这不自然的东西,但你不可能脱离自然;只要你下定决心,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抛开这个人为的枷锁。

  存在的境界远高于思想,所以说存在不是头脑的状态,那是一个超越的境界,明白这项基本原理的方式就是:不用思考,只是「存在」(to be, not to think)。科学代表的是思维,哲学代表的是思维,神学代表的也是思维;宗教不是思维,宗教的方式不是思考的方式,它比较是一种亲密的方式,你将更趋近真实。宗教的方式帮助你丢掉所有障碍,松开所有卡住的部分,你开始迈入生命的洪流,不再认为你与存在是分开的。你不再站在远远的地方观看,像个袖手旁观的人,你与真实相遇、交合、融为一体。

  有一种了解是不同的,它不能被称作「知识」;就像爱……而不像知识,它是如此的亲密,光是知识不足以表达,爱才足以适切地贴近这样的了解。

  在人类意识的历史中,第一件演进的东西是巫术,巫术是科学与宗教的结合,头脑与无念各占有一部分,然后哲学从巫术里衍生出来,然后科学再从哲学里衍生出来,巫术是头脑也是没有头脑,哲学则只是头脑,接着头脑加上实验变成科学,宗教性则是没有头脑的状态。

  宗教性与科学是朝向真实的两种方式,科学的方法是迂回的,宗教性的方法是直接的;科学是间接的,宗教性是立即的;科学不断绕远路,宗教性直指真实的核心。

  还有几件事……思维只能够想已知的东西,只能咀嚼已经被咀嚼过的,你怎能想未知的东西?不管你能想的是什么,那都是已经知道的,你能想只是因为你知道,思维顶多是让你有一些不同的组合。例如,你可以想象一匹能在天上飞的马,它是用纯金做的,但这样的想法没啥新意,你知道在天空飞的鸟,你知道黄金,你知道马,你将这三者凑在一起,最起码,你的想法可以创造新的组合,但触及不到未知的领域,未知远远超越在你的想法之外,所以,思维总是在绕圈子,它所知道的就是绕着已知的东西打转,思考的东西无法创新。

  原原本本与真实正面交会,而不靠任何媒介,仿佛你是第一个降生的人类,那正是一种解放,那初生的新鲜正是自由的因子。

  真理是经验,不是信仰。真理不是从研究当中获得,你必须亲身去经历,必须与真理面对面。学习爱的人就好比看着地图在研究喜马拉雅山,但地图本身不是喜马拉雅山!要是你信了地图,你将错过真正的喜马拉雅山;要是你对地图太执着,就算喜马拉雅山矗立在眼前,你或许也视而不见。

  就像那样,山就在你的面前,但你眼中只有地图,各式各样的地图;同样的山,只是不同人做的地图,某个人从山的北面攀爬,另一个人从东边攀登,他们做出不同的地图:可兰经、圣经、吉塔经(gita),这些谈的都是相同的真理,只是地图的版本不同。可是你脑子里装满了各种地图,因承载了太多的重量而寸步难移,你看不到你就站在山的面前,山的雪峰在阳光照耀下散发出金色的光芒,你全都看不到。

  带着投射的眼睛是盲目的,充满结论的心是死的,太多事先的假设使你的智性失去了敏锐度、专注力与美,于是你变得很钝。

   你们所谓的知识分子,拥有的只是迟钝的智性,他们算不上有智慧,只有小聪明;那好比是一具尸体,你可以装饰这具尸体,就算你用珍珠、钻石、玛瑙装饰,但尸体终究是尸体。而当一个「活人」是完全另一回事。

  科学代表的是定义,对事实确切的定义。假如你对凡事都要求绝对的定义时,你就感觉不到什么叫神秘。当你愈确定时,你愈不能接近神秘,神秘带着些朦胧的色彩,你不能要求一切都斩钉截铁。科学讲求实事求是,神秘却与事实无关,它是属于存在性层面的。

  一件事实只不过是存在的一小部分。科学只在局部打转,因为处理局部的东西比较容易,它们比较不那么浩大,你可以做分析,将之握在手掌心中而不致被淹没;你可以剖析、为它们取名,可以确定质与量,还有可能性。但神秘就在那样的过程中被扼杀了,科学是神秘的终结者。

  如果你想一探神秘世界的究竟,你必须从另一扇门、另一个次元进去。头脑的世界是科学的世界,而静心的世界是奇迹与奥秘的世界。

  静心让一切都变得无法定义,它逐渐带领你进入未知与无法衡量的世界,在那里,观察者与被观察者融成一体。在科学的领域中这种事是不可能的,观察者就是观察者,被观察者就是被观察者,这个分野必须随时记清楚,你一刻都不能忘记你自己,你一刻都不能融入、爱上你所研究的客体。你要保持不涉入,保持冷淡,于是你的冷漠完全将神秘给抹煞了。

  假如你真的想要经验神秘,就必须在你内在开一扇全新的门。我不是叫你不要当科学家,我的意思是科学可以是你外在的活动,当你在实验室时,你做你的科学家,但当你走出实验室时,忘掉关于科学的一切,这时候你去聆听鸟叫声,不是以科学的方式听!看着花朵,但是不是用科学的方式看,因为当你用科学的方式看一朵玫瑰时,是完全另一回事,和诗人所看到的玫瑰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经验并非跟客体有关,端视经验的人、经验的品质而定。

  看着一朵花,变成这朵花本身,围着这朵花跳舞或唱支歌。在明快的清风当中,温暖的太阳照耀着,一朵花正盛开,她在风中舞蹈,快乐地高唱哈利路亚,你要加入她的行列!

  丢掉你的冷漠疏离,丢掉所有科学的态度,变得更加流动,让自己融化,好让你可以与这朵花变成一体。允许这朵花对你的心说话,让她进入你的存在深处,就去邀请她,让她当你的客人!加此一来,你将能体会神秘的滋味。

  这是进入神秘的第一步,要是你能做到,即使只有一小片刻,你已经懂得达到最终一步的要领,于是你能融入你正在做的每一件事。走路的时候,不要走得像个机械人,不要一直观看你在走路,成为走路本身。跳舞的时候,不要用任何的技巧,有没有技巧是不重要的,你可能很会跳,却错过了跳舞的乐趣,完全地融入在舞蹈当中,变成舞蹈本身,忘掉跳舞的人。

  当这般深深的统合发生在你生活里许许多多的情境时,当你体验到周围的一切开始消失、自我消失、空无发生……这些无与伦比的经验时;当花在那里而你不在时;当彩虹在那里而你不在时……当你内在及外在的云正飘移着,而你不在,你成为全然的宁静时;当没有人在你里面,只是一股纯粹的宁静,不受逻辑、思绪、情绪、感觉所干扰时,那是静心的片刻,头脑不在了,当头脑不在的时候,神秘油然而生。


信任的道路

  信任是最深的智慧。但为什么人们不信任?因为他们不信任自己的智慧,他们害怕会被骗,正因他们害怕,所以才有怀疑,怀疑是从恐惧衍生出来的。在你的智性中有个部分感到不安全,于是你产生怀疑,你不是那么确定你能信任,你不认为你可以信任。信任需要很大的智慧和勇气,需要你整个人的投入,你需要很有心才能走进信任的世界,如果你的智性不具足,你会用怀疑保护起自己。

  当你的智慧开启时,表示你已准备好进入未知,因为你很清楚若整个已知的世界消失,而你被留在未知里,你也将能够在那里安身立命,你可以在未知里建立家园,你信任你的智慧。怀疑的人随时都在备战状态中,但聪明人对一切抱持开放,因为他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能够接受挑战,做出最恰当的响应。」平庸的头脑并不能信任自己,而知识是平庸的。

  凡智者皆能够待得住「不知道」的状态,而且能够不累积任何事情,这就是觉知。发生的片刻消失后,你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你会再次回归纯净,再一次地像孩子般的天真。

  所以别去试着了解生命,要活在生命里面!不要尝试了解爱,进入爱里面,然后你就会懂了,这样的了解是来自你的经验,而且这样的了解不会破坏神秘,当你知道愈多时,你愈意识到自己需要懂的还很多。
  生命不是一个问题,当你把它当成问题看待时,你就搞错方向了,生命是一个奥秘,你要去活过、爱过、经历过。

  事实上,头脑因为害怕,所以要每一件事都说得通,除非事情经过解释,不然头脑不会采取任何行动。在解释、了解整个情形之后,它会觉得这个空间是熟悉的,于是才带着地图、指南手册与时间表展开行动。头脑永远不会进入未知的领域,那个地方用不上地图或指引。但生命正是如此,没有任何地图能派得上用场,因为生命一直在变动,每一个片刻都是崭新的。只要太阳在的一天,一切将时时如新。

  我告诉你: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无比活跃、无比动态的,唯一不变的是改变,唯有改变是不变的。其它一切正不断变化着,所以你带了地图也没用,地图做好的时候就已经过了时,等你拿到地图已为时太晚,生命早己变换跑道了,已经开始玩新的游戏。

  你无法根据地图来过生活,因为生命是不可衡量的;除非事情是固定不变的,不然你不能请示指南手册来告诉你该如何过日子。生命不是定格不动的,它是一股经常性的活力,是一个过程,你找不到任何一张关于生命的地图。你无法去丈量,因为生命是一个不可衡量的奥秘,所以不要寻求任何关于生命的诠释。

  我称这个为成熟的头脑:当一个人来到这个点上时,他不用任何问题来看待生命,只是带着勇气投入生命当中,没有一丝恐惧。

  这个世界充斥着许多不诚实的人,教堂、庙宇、清真寺,到处都是信仰宗教的人,你难道看不出来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宗教吗?这么多在宗教里面的人,而这世界却一点都没有宗教的味道,这还真是个奇迹!每个人都信仰宗教,却一点宗教的品质都没有,这样的宗教是虚假的。人们的信任是被训练出来的,被训练的信任会变成信仰,而不是一种体验。他们被教导去相信,而不是要去了解,人类就是这样错过了重点。

  永远不要相信,如果你不能信任,宁可你去质疑,因为经由质疑,有一天或许信任的机会可以出现。

  你无法永远怀疑下去,怀疑是一种病,当你在怀疑之中了时,你不可能感到满足,你处于一种摇摆状态,觉得苦闷难当,在那样的四分五裂中,你什么都无法判定,有的只是一场又一场的梦魇。于是或许某一天,你开始找寻超脱的方法,所以我说,与其当个有名无实的有神论者,倒不如当个不折不扣的无神论者。

  你被教导要去相信。从你很小的时候开始,所有人的头脑都被框成要去相信:相信神,相信灵魂,相信这或那。现在这样的相信已经变成你的一部分,在你的血液里流窜,可是那仍只是一个相信,你尚未领悟,除非你领悟,要不然你无法自由。

  领悟带来解放,也唯有领悟能解放你,所有的信仰都是借来的,是别人给了你,那些东西不是来自你个人的开花。更何况,借来的东西怎么能引领你朝向真实、那绝对的真理?

  丢掉所有从他人那里收到的东西,与其富有,倒不如当一个乞丐。那不是靠你自己挣来的富有,而是靠剽窃、借贷,靠传统与继承而来的富有,与其这样,倒不如当一个乞丐;但你做你自己,在那样的贫穷当中将夹带富有,因为那是真的,而你那一堆信仰才是贫瘠的,那些信仰永远不会有深度,它们顶多只有一层皮那么薄,只要轻轻抠一下,你就会看到怀疑。

  本来你相信神的存在,有一天,当你经营的生意突然垮掉的时候,你的怀疑就出现了,你会说:「我不相信,我无法相信神。」原本你是相信神的,当你所钟爱的人去世时,你于是开始怀疑。你对神的信仰只是因为你所钟爱的人死去就没了?看来这个信仰没有什么价值。

  信任永远不可能被摧毁,当信任在的时候,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摧毁它,没有任何事情,绝对没有任何事情能摧毁它。

  所以要记清楚,信任与信仰的差异非常大。信任来自个人,信仰来自社会;信任要从内在滋长,信仰则常态性地围绕着你。无论你是哪一种人,别人都可以将信仰丢诸给你,且将信仰丢掉——是会有恐惧,因为当你放下信仰的时候,怀疑便升起。你的每一则信仰都在强迫怀疑躲到角落里,压抑怀疑的出现,别担心,就让怀疑出来,每个人在见到黎明之前,都要经历一段黑夜,每个人都要通过怀疑的考验。旅程是漫长的,夜晚是黑暗的,然而,当漫长的旅程与黑暗的夜晚结束后,你将知道那些都值回票价。

  你无法「培养」信任,决不要去培养它,人类过去老是在犯这种错。被培养出来的信任会变成信仰,从你的内在去发掘信任,不要训练自己去信任,进人内在更深入一点的地方,去到你本质的根源所在,在那里找到它。

  探究生命需要你的信任,因为你将会进入未知。由于你即将远离传统、远离众人,你需要深具信任及勇气,你即将去到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却无从知道彼岸是否存在。

  我不能叫你踏上这样的探索,却没让你准备好信任的能力,那样看起来会很矛盾,可是我能怎么办?生命正是如此,唯有真的能够信任的人,才具备深入怀疑与质询的能力。

  一个人能信任几分,他的怀疑就有几分;完全没有信任的人,只能假装怀疑一下,而无法深入的质疑,一切都取决于信任的程度多寡,这是种冒险。我必须为你准备好,使你能单独踏上这趟不同凡响的旅途,而我能做的,是将你带到船边。首先你必须了解信任的美,了解心的道路所带来的狂喜,好让你走进实际的一片汪洋大海时,有足够的勇气一路走下去,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对自己有充足的信任。

  只要看一件事:倘若你不信任你自己的话,你如何能信任任何人或任何事?那是不可能的。倘若你怀疑你自己,你怎么能信任?你是那个信任的人,而你不信任自己,那你要从何去信任你的信任?在你的智力转成智慧之前,绝对必要的一件事是你的心要打开,这是智力与智慧的差别所在。

  智慧是当你的智力与心协同一致时的展现。

  你的心知道如何信任;你的智力知道如何搜索与追寻。

  有两个乞丐住在某个村庄的外面,其中一个眼睛瞎了,而另一个没有了腿。有一天!村庄邻近的森林——也就是这两个乞丐住的地方——着了火。他们平常是竞争对手,同样是乞丐,而且乞讨的对象也是同一群人,所以他们从来不打照面,从来都不是朋友。

  有道是同行相忌,做同种工作的人基于竞争的理由很难当得成朋友,因为难免会互相抢客户。乞丐们会区分他们的施主:「记住这是我的人,你别想去动他的歪脑筋。」你不知道你隶属于哪一个乞丐,你成了哪一个乞丐的名下财产,反正街上的某一个乞丐已经占有了你,他可能已经在一场争夺战中赢得胜利,现在你成了他的所有物……

  以前有一名乞丐常在我的大学附近出没,有时我会在市场里看到他。年轻学子都比较慷慨,上了年纪的人会变得小气巴拉、胆小如鼠,因为死亡渐渐靠近,好像只剩金钱能帮上点忙,若是他们身上有钱,别人或许会帮他们;要是他们没有钱的话,就连亲生的儿子、女儿也不会甩他们。但年轻人就不同了,他们挥霍得起金钱,反正还年轻,他们可以去赚钱,前方还有漫长的一辈子等着。

  这个人称得上是个有钱的乞丐。在印度,只有有钱人家的孩子能读到大学,少数穷小孩也能上大学,但那是个痛苦、艰巨的挣扎。我也是出身贫穷的家庭,我整夜在一家报社当编辑,白天则在大学里上课,有好几年的时间,我一天睡不到三、四个小时,都是在工作与上课之间找时间睡觉的。

  所以这个乞丐算是挺强悍的,其它乞丐都进不了那条往学校的路,甚至入口都被封锁得死死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这所学校是隶属谁的势力范围,没错,正是那名乞丐!有一天我见到一名新的乞丐在那里,而不见老家伙的人影,我问道:「怎么回事了?老家伙人呢?」

  他说:「他是我的丈人,他已经将这所大学送我当建物。」这时候还没有人知道学校的所属者已经换人了,这名年轻人说:「我取了他的女儿做老婆。」

  根据印度人的传统,当你取了某人的女儿的时候,你会获得一笔嫁妆。你不只娶到了女儿,你的丈人如果有钱的话,他得送你一部车或一栋房子,要是他没有什么钱的话,至少他要送你一部摩托车,再不然至少一辆脚踏车,反正他就是要给你一些什么:一台收音机、一架电视或一些现金。假如他真的很有钱,那他会出钱让你有机会出国进修,让你拿个医生或工程师的学位。

  乞丐的女儿刚嫁给这个年轻人,她的嫁妆是整座大学,他说:「从今天开始,这整条街道和整座学校归属我;我丈人已经告诉我谁是我的客人。」

  当我在市场里见到老乞丐时,我对他说:「太好了,你送嫁妆这件事做得很好。」

  「没错,」他说到:「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想为我的女婿做点事情,我给他最佳的地点乞讨。现在我试着重新另辟地盘,这是件挺困难的事情,因为已经有许多老经验的乞丐在这里很久了,不过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这难不倒我,我会把一些乞丐赶出这一带。」当然也给他办到了。

  话说回来,当森林里着火时,这两个乞丐想了一下,他们素来是敌人,甚至连话都不曾对上一句,但眼前是个紧急情况。瞎眼的对没腿的说:「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你坐在我肩上,你用我的腿而我用你的眼睛,这是我们唯一可以解救自己的方法。」

  他们很快就达成共识。没有腿的人逃不走,到处是一片火海,他根本无法穿越森林,或许可以稍微移动到别处,但这没多大用处,当下需要的是快速的脱逃。瞎眼的也当然逃不掉,他不知道着火的地方在哪里,哪里有路可走,哪里的树正烧着,哪里还没有烧掉……一个眼睛看不到的人可能迷路。然而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他们放下敌对的姿态,变成朋友而救了彼此一命。

  这一则东方的寓言故事,要传达的重点是你的智力和心的关系。它无关乎乞丐不乞丐,而是关于你;它和起火的森林无关,而是关于你,因为深陷火海的人是你,时时刻刻你都在燃烧着,你受苦、不开心,你郁闷难当。光是有脑筋你依旧是盲目的,就像是你有腿可以跑得很快,但因为你看不到路,不知道该选择哪一条路走,最后注定会跌跌撞撞,然后你觉得生命没有什么意义,所以全世界的知识分子都说:「生命是毫无意义的。」

  对他们来说,生命看起来是无意义的理由,在于以盲目的智力试着想看见光,这是不可能的。你携带着心在你里面,可以去看、去感觉,但它却没有脚,不能跑。它一直待在那里跳动着、等待着……有朝一日智力将会领悟过来,将能够使用心来当眼睛。

  当我提到信任时,我指的是「心」是你的眼睛。

  当我提到怀疑时,我指的是「智力」是你的腿。

  两者结合在一起时,要走出火海完全不是问题。可是记得一件事,智力必须接受心在它的肩膀上,它必须知此,心没有腿只有眼睛,智力得听心的话,并跟随它的方向。

  在心的接管之下,智力变成智慧,这是一种蜕变,一种能量全然的转换,如此一来,这个人就不会是个知识分子,他俨然是位智者。

  在心与智力的结合之下,智慧于焉开启。一旦你学会创造心与智力互相搭配的艺术,你便掌握到秘诀,那个秘诀是一把打开所有奥秘的万能钥匙。


天真之道

  真正的问题不在于勇气,其正的问题在于:已知是死的,未知是活的,抓住已知就如同抓住一具死尸,要放掉并不需要勇气,去抓住一具死尸不放才需要勇气。你只要去看清楚……你所熟悉的一切,你所过的生活,那些给了你什么?你又成就了些什么?还不是两手空空?难道你不觉得很不满、很挫败?难道你不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吗?你活在谎言当中,无视于真理的存在,你忙得不可开交,却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问题在于此:看清所有你知道的一切都是过去式,已经不复存在了,那些是属于坟墓堆里的东西,你喜欢暮气沉沉的?还是喜欢活蹦乱跳的?这不仅是今天你会面临的问题,明天和后天你一样要面临同样的问题,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你都逃不开这个问题。

  每当你知道或是搜集到信息、知识或经验,在你体尝过后就当了结,因为对现在的你来说,如果你还携载着那些空洞的话语,那些死气沉沉的负荷,使你变得沉重,于是你失去活力与欢笑:那原本是你随时唾手可得的,你等于是在毁灭你的生命。

  一个智者会随逝去的每个片刻死去,又随每一个未来的片刻新生,他的「在」总是在蜕变、重生、复活中。这根本无关乎勇气,这是你有没有看清的问题,看清楚什么是什么。

  其次,当事情真的关系到勇气时,也没有人能给你勇气,那不是别人能当成礼物送给你的东西,那是你天生就有的,只不过你尚未允许它滋长,还没让它坚持自己的主张。

  天真同时是勇气与洞察两者,若你是天真的,你就不需要有勇气,也不需要有任何洞察,因为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天真来得清清楚楚,如水晶般清澈透明,所以重点是要如何保护一个人的天真。

  天真不是你要去成就,也不是你要去学会的,它不是一项才干,不像绘画、音乐、诗赋、雕塑这些事情,而比较像是呼吸,是你出生时就带着的。

  天真是你的天性,每个人都有的天性。

  人的出生是纯净无瑕的,出生即代表你像张白纸一样来到人世间,干干净净,只有未来,没有过去,那便是天真的意义,所以,先去了解天真所有的含义。

  第一:天真没有过去,只有未来。

  过去使人腐化,因为你有记忆、经验与期望,这一切加起来或许使你变得精明,但却不会让你清明,你会变得狡诈,而不是聪敏。你或许因此而在世上获致成功,但在你最深处的存在中,你是失败者;与你最后将要面临的失败比较起来,一切的成功都失去意义,因为最终与你在一起的是内在的自己,其它一切都会消逝:你的荣耀、权势、声名,就像影子消失一样,全部开始消失。

  到最后唯一剩下的,正是你最初带在身上的,你只能拿走当初你所带进这世界的东西。

  在印度,大家都知道世界就像火车站里的候车室,并不是你的家,这是人人都知晓的智慧。你不会永远都待在候车室里,在那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你的:那里的设备、墙上的画…:你使用这些设备,看到挂在墙上的画,坐在椅子上休息!但那都不是你的,你一不过是在这里逗留了一下子,顶多几个小时而已,然后你就走人了。

  没错,你随身带进候车室的东西,那是你的,你可以带走。而你所带进这世界里的是什么?这世界正是不折不扣的候车室,你要等候的时间或许不是以分秒计,或许不是几小时、几天而已,可是,等七小时或七十年又有什么差别?

  你或许忘了,在七十年之间,你不过只是待在候车室里,你可能开始以为这或许是属于你的地方,说不定这是你所盖的房子,你也许会在这候车室挂上你的名牌。

  我旅行的时间很长,在旅途中我见过一个现象:人们在候车室里的椅子上或洗手间里写上他们的名字,这样的举动看上去很愚蠢,不过这和人们在这世上所做的事大同小异。

  耆那教有则深具意通涵的典故:印度人相信,如果某个人能成为全世界的国王,他会被称为「世界之王」(chakravartin),chakra的意思是「轮子」。在古早的印度,这是种避免无谓争战与暴力的方式:一辆价值匪浅的金色战车,配上俊美健壮的马匹,穿梭奔驰在各王国间,假如某个王国让战车通过而不加阻挠,表示该王国将战车的主人奉为强者,于是根本没必要打仗。

  战车就以这样的方式游走各处,要是遇到有人挡住去路,就会掀起战事,而要是战车到哪里都没有被拦阻,这战车主人的王者地位,就会在没有流血的情况下被确立:他成了世界之王,因为他的战车畅行无阻。当一名世界之王一直是每一位王国的梦想。

  无庸置疑地,这需要比亚历山大更多的勇气,想想派遣你的战车到处去……这么做需要无比的力量在背后支撑。,因为若是战车被拦下来,一场大屠杀是免不了的。这表示这个人的地位已经被公认,要是他想征服任何一个人,任谁都阻止不了他。

  这是一种象征性的方法,也可以说是比较文明的方法。没有必要采取攻击,不需发动屠杀,只要发派一个讯号表示一下即可。插着该国王旗帜的战车行遍各处,假如他国的国王觉得没有必要抵抗,也就不必经历战败与血腥暴力,当战车进入首都时,将会有鲜花洒在战车上以示欢迎。

  这似乎要比苏联与美国即将做的事文明得太多,只要派遣一辆美丽的战车就好。不过,这表示你对你的力量有着绝对的肯定,不仅是你,别人对你也是如此,唯有这样,象征的方式才能发挥作用,所以说,每位国王都渴望有朝一日能成为世界之王。

  故事讲到有个人成了世界之王,这是好几千年才会发生一次的事,就连亚历山大都没能征服全世界,他在三十三岁时就英年早逝:甚至没有足够的时间征服全世界,而讲到征服,当时还有地方是不为人所知的!有一半的世界还未被发现,已知的那一半都没完全被征服,而这个我即将要讲到的人,他成了世界之王。

  据说当那位世界之王过世时,由于几千年才出一位世界之王,是十分稀罕的人物,所以当他过世时,天堂会为他举行热烈的欢迎仪式,而且他会被接往一个特别的地方。

  在耆那教神话里的天堂里有一座与喜马拉雅山平行的山,喜马拉雅山群本身只是一堆遍布冰雪的岩石,这座与它平行的山叫做苏马鲁(Sumeru),苏马鲁的意思是「终极之山」:没有其它的山能与之媲美,它是纯金而不是岩石造成的山,你可以看到许多钻石、红宝石、玛瑙闪耀于其间。

  当一位世界之王过世时,他会被带到苏马鲁,将他的名字刻在这座山上,那样的机会算是微乎其微,几千年才发生一次,当然这个人很兴奋自己即将要在这座山刻上他的名字,那是属于过去所有伟人的行列,也将是未来所有伟人会归属的行列,这位国王即将成为超人家族的一份子。

  山的守门人给了他一把工具让他刻名字,他想把几位因他过世而自杀的贴身人员带来身边,这些人没法想象国王不在而自己苟活:他老婆、他的首相、指挥官,所有他身边优秀的人都随他的蕃,只为与他同进退。

  这位国王要守门人让他们都来看他刻名字,因为一个人单独做这件事而没有人在场见证,哪有何乐趣可言?全世界的人都该看到,国王真正的快乐就在这里。

   守门人说:「你听我的建议,因为这个工作是我父亲传给我的,他以前是这里的守门人,他的父亲也是这里的守门人,我们家世代以来都是做看守这座苏马鲁山的工作,听我的话:先别找他们来,不然你会后悔。」

  国王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却也不能当作没听到这番告诫,因为这个人没事为什么存心找碴?

  守门人又开口了:「如果你仍要他们来看,先去刻好你的名字,然后再回来带他们,你要现在就找他们来我也不反对,只是若你这么做的话,等一下你会后悔莫及……他们不会跑掉的,你自己先去吧。」

  这话完全合情合理,国王说:「听来不错,我会自己先去,刻完我的名字,再回来把你们全都叫来。」

  守门人说:「这个做法我非常赞成。」

  所以国王去了,他看见苏马鲁山在无数颗太阳照射下闪烁着光芒,在天堂可不像凡间只有一颗太阳,上千颗太阳,与一座远比喜马拉雅山要雄伟的金山,别忘了喜马拉雅山几乎有两千里长!有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没办法睁开,那光线实在大刺眼了。之后地开始找一个合宜的空间好刻上名宇,可是他感到很不解:根本没有空间,整座山已经刻满了名字。

  他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生平头一次他意识到自己的过去,直到前一刻他还自认是千年难得一见的英雄,不过,时间自亘古以来已过无数,几千年与须臾之间并没有什么差别,在他之前早已出了许许多多的世界之王,在这座全天下最雄伟的山上,居然找不到一处空位可以写上他小小的名字。

  他带着一丝怅然走回去,现在他明白守门人的话是对的,还好他老婆、他的指挥官、首相以及其它亲近的友人没有看到这一幕,他们依然相信他们的国王是举世无双的人物。

  他将守门人抬到一旁说到:「根本没有空位嘛!」

  守门人说:「我之前要说的就是这个。现在你要做的是擦掉几个名字,再写上你的名字。从以前到现在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我这辈子所见的就是这样,以前我爸也是这样说,我爷爷……我的祖先中有人曾见过苏马鲁山有任何空位过,这事从来没有过。」

  「每次,当一位世界之王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不得不擦掉几个名字,好写上自己的名宇,所以你所看到的不是世界之王全部的历史,上面的名字已经被擦掉许多次,然后又被刻上其它的名字,你只要依样画葫芦,然后如果你要展示给你的亲朋好友看,你再带他们来。」

  国王说:「不,我不要让他们看了,我甚至不打算写上我的名字,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反正总有一天会有人擦掉我的名字。」
  「我的一生已经变得毫无意义,苏马鲁山曾是我唯一的希求:天堂里的金山即将有我的铭印,我为了这个愿望而活,将自己的性命投下当赌注,就算要杀光全世界的人也在所不惜,而现在,随便一个人都可以为了写上他的名字而抹掉我的名字,写不写又有何不同?我决定放弃。」

  守门人笑了。

  国王问道:「你在笑什么啊?」

  守门人说:「我在笑这事很奇怪,因为我爷爷、我父亲也都说过,许多世界之王来了,在了解事情的始末之后,他们头也不回地就离开,名字连刻都没刻,你不是第一个例子;任谁都会这么做,如果他是聪明人的话。」

  在这世间你能获得些什么?你又能带走些什么?你的名气、你的声望?或是你的财富、你的权势?到底是什么?你的学识吗?你什么也带不走,所有的一切你都得在此放掉,在放掉的当下你将领悟到:过去你所占有的那些都不属于你,「占有」本身的想法就是错误的,「占有」使得人心腐化。

  为了占有更多:更多钱、更有权力、征服更多领土,你在做些连你自己都不敢大声说出口的事,因为你必须说谎,你无时无刻不戴着面具。你得虚情假意,因为这么做会有助于你在这世上获致成功,什么以诚待人、做事要脚踏实地,这些都是没有用的。

  若是没了你所拥有的东西、你的功成名就,请问你是谁?

  你大概也答不出个所以然。你是你的声名、你的权势,但除却这些不说,你是谁?所以说你所持有的这一切变成了你的身份,它们使你对你自己有错误的认知,而那正是「自我」。

  「自我」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它是个非常单纯的现象。活着却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是不可能的事,假如我不知道我是谁,那我在这里干什么?这么一来不管我做任何事都失去意义,最首要的事就是知道我是谁,然后说不定我能做些什么来发挥我的本性「使我觉得心满意足,找到我自己的家。

  但是,要是我不知道我自己是谁,而我忙着做这做那,请问我要如何达到我的本性要我成就的地方?我从早忙碌到晚,却永远没有机会说一声:「现在我终于到了,这就是我一直在找寻的地方。」

  你不知道你是谁,于是你需要一些假的身份作为替代,你所拥有的那些东西提供了那个假身份。

  当你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你是一个纯真的观照者,大家都是带着同样的意识进入这世界,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品质,但往后你会开始与成人世界展开一场谈判。他们有很多东西可以给,而你只有一样东西可以给,那就是你的完整、你的自我尊重。你有的并不多,只有一项,你爱怎么称呼都行:赤子之心、聪敏、真诚,你有的仅仅是这一件。

  小孩子对他身边所见的一切天生就感兴趣,看到什么东西都要,那是人性中的一部分。你去看小婴儿,连一个刚出世的婴儿,你都可以看到他的手开始在摸索些什么,他的小手正试着找些什么,他已经展开了他的旅程。

  在旅程中他将失去他自己,因为在这世上,你不可能不为自己的所得付出代价。可怜的孩子,他不懂他所付出去的是万分珍贵的东西,就算与全世界相比较,他的完整依旧远远来得有价值。小孩子没办法知道这正是问题所在,因为他所拥有的完整是与生俱来的,于是他视之为理所当然。

  让我告诉你一则故事,你就会懂得我所说的。

  有一个非常富有的人,在他有钱之后却觉得很挫败。这不足为奇,成功通常会带来这样的结果,再也没有比成功更失败的事了。成功之所以会显得有意义,只因你是失败者,当你登上成功的宝座时,就会发现你被这世界、被人们、被社会给耍了。这个有钱人享尽荣华富贵,内心却一刻都不得安宁,于是他开始寻找心的平静。

  美国也正发生这样的事,全世界就属美国人最热中于追寻心的平静,像我在印度就没遇过这种人,大家忙着照顾肚子的平静都来不及,心的平静显得太遥远了,从肚子到心的距离称得上有千里之遥。

  可是在美国,每个人都在追求心的平静。当然,如果有人在寻找,就自会有人出来提供,这是经济学上简单的法则:有需求,就会有供给。你所想要的是否为你所需要的并不打紧,反正也没有人真的在意要提供的是什么:管他是夸大不实的广告,还是真正实质的东西。

  是的,有需求就会有供给,然而狡猾多计的商人脚步更快,他们说:「不必等需求出现,你可以创造需求。」广告表现的艺术尽在于此:创造需求。

  在你接收到广告讯息之前,你并没有这项需求,以前你从来不觉得这是你需要的,然而读了广告之后,忽然你觉得:「天哪,我错过的还真不少,我怎么这么傻?以前都不知道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商人在开始生产、制造某项产品的前几年,甚至是三、四年前,东西还没上市就开始打广告。这是为了要先在人们头脑里植入需求的讯息,等到需求出现,届时供给也准备好了。

  剧作家萧伯纳(Bemard Shaw)曾说过,当年他还是刚出版第一本书的新人时,当然可以想见没有人想买他的书,那时他还名不见经传,没人听说过乔治.萧伯纳——你怎会想要去问:「我要买萧伯纳的剧本?」所以以前他本身就是出版商,他筹钱为自己出书,然后跑去一家又一家的书店问:「你们有没有乔治.萧伯纳的书?」

  书店的人说:「乔治.萧伯纳?没听过这个人。」

  他说:「这就怪了,这么棒的人,你都没听说过他的名字,而你还是这家书店的老板?你是不是有点落伍啦你该做的是先赶快进他的书。」那时他只出了一本书,可是已开始为接下来的几本书打广告。因为当你到处跑的时候,怎么可能只帮一本书做宣传?况且,一个人不可能只出了一本书就成为大作家。

  他会打扮成不同模样去书店,有时戴顶帽子,有时戴副眼镜,于是开始有人打电话给萧伯纳。当时他就是一个人校长兼打钟,又为自己打广告,又当供货商,那就是他卖第一本书的方式。他会站在街头问路上的行人:「嘿,你有没有听过……因为我不断听到有关乔治.萧伯纳写的某一本书,人们说那本书简直是太棒了,你听过吗?」

  他们会说:「没耶,我们从没听说过这个人。」

  他说:「怪了,我还以为伦敦这地方的人很有文化素养。」像这样,他去了图书馆、俱乐部以及任何可能让他创造需求的地方,成功地创造出需求,他卖掉了他的书。最后,由于他从来没有停止过创造需求,终究成了本世纪最伟大的作家之一,成功地创造出需求。

  话说回来,要是你真的成功了,则不必创造任何需求,对平静的需求自然在那里,因为当你成功时,你会在赢取成功的过程中失去心中的平静,那是自然的演变。成功会带走所有你内在的安宁,吸取生命中一切深具意义的东西,什么也不留下:定、静、喜、爱,它不断从你身上夺走一切,到最后,你双手装满垃圾,而所有珍贵的东西都失去了,于是蓦然回首,你意识到你所需要的是内心的平静。

  马上就会有人来提供满足这项需求的服务,而这些人对心、对平静却所知不多。我曾读过一本书,书名是《头脑的平静》(Peace of Mind)作者是一位犹太教的法学博士乔舒亚.力柏曼(Joshua Liebman),这个人既不懂平静,也不懂头脑,但他是个生意人,在不了解自己所写的是什么的情形下,他也能让书大卖。

  他是全世界数一数二的畅销作家之一,因为,只要是想求得一点内在安宁的人,早晚会发现的书亚.力柏曼的书。他的书写得很好,文字的表达清晰动人,称得上是位优秀的作家,你读了很难不受影响。只可是,头脑的宁静依旧是那般遥远,说不定因为你读了这本书反而离你更遥远。

  其实,若是一个人懂得平静、懂得头脑,他不会写出一本题名为《头脑的平静》的书,因为头脑是一切惶惑不安的源头,而平静却是出于无念(no-mind)。

  所以说「头脑的平静」这种东西不存在。当头脑在的时候,你就别想有平静;当平静发生的时候,代表你的头脑不在。但是,写一本叫《头脑的平静》的书,我想没有人会去买。我一直在想着:.…不会有人去买《头脑的平静》,因为光听书名就知道那是在胡绉。

  小孩并没能意识到他身上带着些什么,之前提到的这个有钱人也是一样,他家财万贯,如今旨在寻找平静,他去找过一个又一个的智者,他们都给他很好的建议,但对他就是一点用都没有。

  说真的!只有傻瓜才会给别人建议,也只有傻瓜才会接受别人的建议。聪明的人不会给别人建议,因为他清楚得很,世上唯一可以随意给的就是建议,而从没有人会听进去的也是建议,所以说,他干嘛没事找事?

  一个真正的智者,会先要你准备好,然后才会给你建议;他不会直接就告诉你,你需要准备好。也许你要花上几年的时间做松土施肥的动作,然后才能洒下种子。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种子洒在石头上,却不知道这是在浪费种子,这种人是傻瓜。

  有钱人所遇到的每一个智者都给了他建议,但没有一个帮上忙。最后,有一个他没有去问的人,这个人是个无名小卒,而且还被村人认为是白痴,某一天他在路上将这有钱人拦下来,对他说:「你这是在白白浪费你的时间,那些人没有一个是真正的智者,我对他们清楚得很,只不过别人都以为我笨,所以没有人相信我,说不定你也不会相信我,但是我认识一位者。」

  「我只是看你为了找寻平静而吃尽苦头,我想我直接告诉你去找谁比较快。通常大家当我是白痴,不会有人来问我任何事,而我也从来不给任何人任何建议。但我实在看不过去?看你那么伤心、那么不快乐,我决定打破沉默。你就去隔壁村找这个人。」

  这个有钱人二话不说,马上带着一大袋贵重的钻石,骑上他的爱马去了。他到了,也见到了这个人,苏菲行者都知道他叫慕拉.那苏丁(Mulla Nasruddin)。

  他向慕拉问道:「你能帮我让头脑静下来吗?」

  慕拉回答:「帮?我能直接给你。」

  有钱人心想:「真奇怪,先是一个被认为是白痴的人给我建议……纯粹是由于绝望,我想横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所以我出现在这里。眼前这个人似乎是个程度更严重的白痴,他居然说:我能直接给你。」

  有钱人说:「你能给我?我找过各式各样的智者,他们无一不给我意见:做这、做那、生活要有纪律、捐献、帮助穷人、盖医院……有的没有的一堆。他们说了,而我也做了,却没有半点帮助,事实上,还惹来愈来愈多的麻烦,而你说你能给我?」

  慕拉说:「这很轻而易举,你先下马来。」于是有钱人下了马,手上还拿着他的袋子,慕拉问他:「你紧抓在胸前不放的是什么东西?」

  他答:「这些是很珍贵的钻石,要是你能给我平静,我就给你这个袋子但就在他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前,慕拉一把抓住那个袋子,逃之夭夭。有钱人吓了一跳,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他不得不也追着跑。但那是慕拉的地盘,那里的每一条巷子、每一条快捷方式他都了若指掌,而且他跑得很快。有钱人这辈子从没跑过,又满胖的……他一边哭,一边气呼呼地说:「我完全被骗了!这个人抢走了我毕生工作的心血,我所赚的钱,他全都拿光了。」

  一堆人凑过去看热闹,都在笑他的样子。他说:「你们也全都是白痴吗?这个镇上就只住白痴吗?我已经彻底被毁了,你们不去帮忙抓贼也就罢了,还站在那边笑。」

  他们说:「那人不是贼,他是位老经验的智者。」

  有钱人说:「都是我村里的那个白痴,才使我卷进这场麻烦!」虽然跑得气喘吁吁,又满身大汗,他还是跟着慕拉跑。慕拉跑回原地,站在原先马被拴住的同一棵树下。他带着那个袋子,在树下坐了下来,有钱人边哭边跟了上来。慕拉说:「这袋子你拿去。」有钱人接过了袋子,将它贴着自己的心口。慕拉说:「感觉怎样?你能感受到一些些的平静吗?」

  有钱人说:「是很平静没错,你真是个怪人,用的方法也很奇特。」

  慕拉说:「这不是什么奇特的方法,不过是简单的数学。对于既有的一切,你总不免视之为理所当然,你只欠缺一个失去它的机会,那样你马上就能意识到你所失去的是什么;你所得到的不是新的东西,你拿着的正是同一只袋子,只不过当初你的头脑静不下来。现在你拿着相同的袋子在你胸口上,任谁都可以从你脸上看出你的平静,你变成一位不折不扣的智者!你可以回家了,不必管别人说什么。」

  这就是小孩子的问题所在,他带着天真无邪出世,而他随时可以用他的天真无邪去交换任何东西,随便什么垃圾他都买,为此他丢掉的是他的勇气,而他能买的只是玩具,这世界除了玩具还有什么?但是他失去的是他的清晰洞察力。唯有当他身边所拥有的玩具完全无法为他带来一丝喜悦、一丝成就感时,他才明白也才会意识到他失去的是什么,他已经失去自己了。

  在一个较理想的世界中,每个家庭都会从小孩身上学习到一些东西。人们总是忙着教导孩子,似乎没有人从孩子那里学到什么,但其实他们却有许多可以教你的,反倒是你没有什么可以教他们。

  只不过由于你年纪比较大、比较有力量,你就开始把孩子塑造成跟你如出一辙,连想都没有想过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成就过什么,你的内在世界是什么状况,假如你自己很贫乏,难道你要你的孩子也是这样?

  然而,没有人思考过这件事,不然,人们就会从小孩身上学习。孩子们从另一个世界带来好多好多的礼物,因为他们对这个世界而言算是新来乍到,他们仍带着子宫里的宁静,那正是存在的宁静。

  永远记住一件事,在未知中保持信任。已知就是头脑,未知不可能是头脑,它可以是别的,但绝不可能是头脑。关于头脑,可以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头脑是累积成的已知。举个例子来说,假如你在路上遇到一个岔路,头脑说:

  「走这边,这边是熟悉的方向。」那就是头脑。假如你听从你的存在(being),就会想走陌生、未知的方向,你的存在一直是个冒险家。头脑则喜欢一再因袭传统,专挑既定的轨道或已经有人踏过的路径行走,换句话说是最没有阻力的道路。

  所以,永远要聆听来自未知的声音,并且鼓起勇气投入未知,采取行动。

  朝你命运所指的方向去成长,这需要无上的勇气,你必须无畏无惧。深怀恐惧的人无法超越已知,已知让人感到舒适与安全,因为一切都是熟悉的,你充分地掌握状况,很清楚该怎么做,就算一边睡觉你都知道如何应对,根本不用保持清醒,那就是关于已知便利的地方。

  当你跨出已知的范围时,你会感到恐惧,因为,现在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此时的你对自己不敢那么确定,你有可能犯错,有可能走错方向,那就是让人们紧抓住已知不放的恐惧在作祟,当一个人老是在已知的圈圈中打转时,他就不再有活力。

  冒险是唯一活过生命的方式,除此之外没别的方式;唯有透过冒险,生命才能臻至圆熟,朝向成长迈进。你需要当一名冒险家,随时准备好为了未知去冒失去已知的风险。一旦你体验到自由与无惧的喜悦,你便无怨无悔,于是你己懂得将生命的火炬燃烧出全部的光和热,让生命强烈地活过,就算只有短暂片刻,也比庸庸碌碌的漫长一辈子要令人感到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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