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的和谐

第一章 隐藏的和谐

  「隐藏的和谐比看得见的和谐更好。

  对立带来协调,最美妙的和谐出自于不协调。

  只有在变化中。事物才找到了静止。

  人们不明白,那些和它自己有分歧的,怎么又会和它自己相一致。

  在弯曲的脊背中有和谐,就像琴弓和琴弦的关系一样。

  琴弓的名字是生命,但它的工作是死亡。」

   

  我爱赫拉克利特已经好几世了,说实话,他是我爱过的唯一一个希腊人。当然,不算穆克塔(Mukta)、西玛(Seema)和尼塔(Neetn)在内。

  赫拉克利特真的很美。要是他诞生在印度或东方,他会被认为是一个佛。但是在希腊历史上,在希腊哲学史上,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局外人。他在希腊不是作为成道者为人所知,而是以「晦涩的赫拉克利特」、「神秘的赫拉克利特」、「谜一般的赫拉克利特」而为人所知。而且,希腊哲学与西方思想之父亚里士多德认为:他根本不是个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说;「他最多是个诗人。」但是,连这个看法他都很难承认,所以,他在其它著作中接着说:「赫拉克利特的性格肯定是有缺陷的,生理上有问题,所以他说话这么晦涩、自相矛盾。」亚里士多德认为他有些怪癖,有点儿疯狂。而亚里士多德统治了整个西方。如果赫拉克利特被接受,那么整个西方历史就完全不同了。但是他根本没有被理解。他变得越来越远离西方思想和西方精神的主流。

  赫拉克利特很像乔达摩佛,老子和松尾芭蕉。希腊土壤完全不适合他。要是他生长在东方,他会成为一棵大树:无数的人将受益于他,无数的人将通过他找到道路。但是对希腊人来说,他只是个奇特的人,秉性古怪、陌生而具有异国情调,他不属于他们,这就是为什么他的名字只是顺带地保留在黑暗的角落里,且巳渐渐地被人遗忘了。

  赫拉克利特出生的那个时候,恰恰是那个时候,人类达到了一个高峰,一个变革的时候。

  人类所发生的正如一个个体所发生的,有那么一些时刻转变发生了。每七年身体发生变化,并且不断地变化下去—如果你活了七十岁,那么你的整个生理系统将变化十次。要是身体发生变化时,你能利用这些间隙,你将非常容易进入静心。

  比如,十四岁时,性第一次变得重要起来了。身体要经历一次生理变化,如果这时你被引导到静心的层面,你的进入会是相当相当的容易,因为身体是不固定的,旧的模式已经消失。新的还没有到来,其中就有一个间隙。二十一岁时。又一次深刻的变化发生了。因为每七年身体会完全地自我更新一次:所有的老的细胞消失,新的细胞进来了。三十五岁时它再次发生,它不断地继续下去。每七年你的身体就会走到一个更新换代的点——会有一个过渡时期。在这个过渡时期,一切都是流动的。如果你希望有新的层面进入你的生命,那正是时候。

  同样,人类历史作为一个整体也正是这样发生的。每二十五个世纪就会出现一个高峰--如果你能利用那一时刻。你会很容易开悟,而其它时候没有这么容易。因为处于高峰时。河流自身正流向那个方向,一切都是流动的,没有什么是固定不变的。

  二十五个世纪前。印度诞生了乔达摩佛,耆那教有马哈维亚(MahaVira),中国有老子、庄子。伊朗有查拉图斯特拉(Zarathustra),在希腊有赫拉克利特。他们都是顶峰。在此之前。人们从来没有到达过这些顶峰;即使有人到达过这些顶峰。他们也不是历史的一部分,因为历史从那里开始。

  你不知道二十五个世纪之前发生什么,现在这一时刻再次来临,我们再次处于一种流动的状态。旧的已经毫无意义,过去的对你毫不重要,未来的无法确定——间隙就在这儿。人类将再次达成一个高峰,一个如同赫拉克利特时代的同样的高峰。如果你稍微觉知一点,你能利用这个时刻——你可以很简单地从生命的轮回中退出来。当事物在流动时,变革是容易的,当事物凝固时,变革就十分困难。

  你是幸运的,你出生在一个事物再次处于流动状态的时代。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所有旧的规范和戒律都变得毫无用处。新的模式还没有确立,它们很快就会确立下来,人类不能永远保持不稳定,因为当你不稳定时,就有不安全感。万事万物将重新确立,这一时刻仅仅延续几年,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如果你能利用这一时刻,你会达到一个高峰,这在其它时候是非常非常困难的。如果你错过了它。这一刻会再次被错过二十五个世纪。

  记住:生命是周而复始运行的,一切事物都是周而复始运行的。孩子出生,然后进入青年时代。接着是老年,然后死亡。它的运行如季节的变换:夏天来了。然后是雨季,紧接着是冬天,就这样周而复始下去。在意识的层面上同样会发生:每二十五个世纪完成一圈。在新的一轮开始之前。你可以通过间隙逃出来。这扇大门会敞开几年。

  赫拉克利特的确是一次少有的花开。是具有最高穿透力的灵魂之一,是像喜马拉雅山的最高峰珠穆朗玛峰一样的灵魂之一。试着去理解他,这是不容易的,那就是为什么他被称作「晦涩的赫拉克利特」。他并不晦涩,而理解他是不容易的。要理解他,你需要另一种存在的方式。问题就在这里,所以很容易把他归入晦涩的一类。然后忘记他。

  有两种人。如果你想了解亚里士多德,你的存在不需要任何改变,你仅仅需要一些数据。学校可以提供关于逻辑,哲学的数据,你收集一些知识性的观点,你就可以理解亚里士多德。你不需要改变就能理解他,你只需要添加一点你的知识。存在一如既往,你也一如既往。你不需要另一种意识层面,那不是必要条件。亚里士多德是清晰的,如果你想理解他,一点点努力就够了,任何具有一般头脑和智力的人都会理解他。但是理解赫拉克利特很困难,就像经过崎岖的山地。因为无论你搜集了什么样的知识都毫无帮助,仅仅是一个非常非常文明的头脑是无济于事的,你需要一种不同品质的存在,这是困难的,你需要变革。因此,他被叫作晦涩的。

  他并不晦涩!你的存在水平还没有达到理解他的程度。一旦你达到了那个存在的水平,?那么,所有环绕着他的黑暗都消失了。他是最闪亮的存在之一,他并不晦涩,他并不黑暗——正是你自己是瞎的。一直记住这一点,因为如果你说他是黑暗的,你是在向他推卸责任,你是在逃避通过和他相遇才有可能的变革。不要说他是黑暗的,说「我们是瞎子」,或者「我们的眼睛是闭着的。」

  太阳就在那儿,你可以闭着眼睛对着太阳站着,你可以说太阳是黑暗的。有时候,你睁着眼睛面对太阳站着,阳光太强烈了,以至于你的双眼暂时是瞎的。阳光太强烈,难以忍受,它是难以承受的,所以突然间,一片黑暗。双眼睁着,太阳还在那儿,但是阳光太强烈,所以你感到黑暗,情况就是这样,赫拉克利特不是黑暗的。或者是你瞎了,或者是你的眼睛闭着,或者还有第三种可能性;当你注视赫拉克利特时,他是这样耀眼的存在,以致于你双目失明,他是无法承受的,他的光芒对你来说太强烈了。你不习惯这样的光,因此在你理解赫拉克利特之前,你要做一些准备。当他说话时,他像是在猜谜,他像是在欣赏谜,因为他说起话来自相矛盾。

  所有知道的人都自相矛盾地说话。就是这样。他们不是在猜谜,他们非常简单。但是他们能做什么呢?如果生命本身是自相矛盾的,他们能做什么呢?如果仅仅避免自相矛盾,你可以创造一个清晰明了的理沦,但它们是假的,它们不是忠实于生命的。亚里士多德非常清晰明了,他看上去像个人工花园。赫拉克利特看上去就像谜——他是一片野森林。

  和亚里士多德在一起没有麻烦,他已经避免了自相矛盾,他已经制造了一个清晰明了的学说——它很讨人喜欢。你会害怕面对赫拉克利特,因为他敞开了生命的门。生命是自相矛盾的,佛是自相矛盾的,老子是自相矛盾的,所有知道的人必定是自相矛盾的,他们能做什么呢?如果生命本身是矛盾的,他们就不得不真实地面对生命。生命不是逻辑的,它是「逻各斯」,但不是逻辑。它是一片和谐,它不是一片混乱。它不是逻辑。

  「逻各斯」这个词必须被理解,因为赫拉克利特将会使用它。而且逻各斯和逻辑的区别也必需被理解。逻辑是关于什么是真实的理论,而逻各斯是真实本身;逻各斯是存在性的,逻辑不是存在性的;逻辑是智力的、理论性的。试着去理解。如果你看到生命,你会说也有死亡,你怎么能避免死亡呢?如果你注视生命,死亡就是它的暗示。生命的每一个片刻也就是死亡的每一个片刻。你不能分裂它们。这成了一个谜。

  生与死不是两个互相分裂的现象,它们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是同一枚硬币的两个方面。如果你能穿透得深入些,你会发现生就是死,死就是生。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开始了死亡。如果情况是这样,那么当你死的时候你将开始重生。如果死暗示了生,那么生也将暗示死。它们是互相归属的,它们是互补的。

  生与死恰恰是好像两只翅膀或两条腿,你不能只用右腿或只用左腿行走。在生命中,你既不能是一个右派,也不能是一个左派,你必须兼而有之。固循教条,你可以成为右派,也可以成为左派。对于生命而言,教条永远不会是真实的,而且也不可能是真实的。因为教条不可避免地必须是清晰的、整齐的、明了的,而生命并非如此——生命是浩瀚的。

  世界上最伟大的诗人之一惠特曼曾经在某个地方说过;「我自相矛盾,因为我是浩瀚的。」

  通过逻辑,你将达成一个非常小的头脑——你不可能是博大的。如果你害怕矛盾,你就不会是博大的。然后你将不得不选择,然后你将不得不压抑。然后你将不得不回避矛盾,然后你将不得不将它掩饰起来——但是,它会因为你的掩饰而消失吗?难道你只要不正视死亡就能不死吗?

  你可以回避死亡,你可以背对着它,你可以完全忘了它……,那就是为什么我们不谈论死亡,这不是好的方式。我们不谈论它,我们回避它;死亡天天发生。处处发生,但我们回避它。当一个人去世时,我们匆匆忙忙地为他料理完后事。我们把墓地建在城外,所以没有人会去那里。在那里我们用大理石制作墓碑,还在上面写上优美的墓志铭。我们去扫墓,把鲜花放在墓碑上。你在做什么?你在试图装点死亡。

  在西方,怎样掩饰死亡已经成为一项职业,有些专业人员可以帮助你回避它。他们给尸体化妆,使它仍然栩栩如生。你在干什么?——这能有什么帮助吗?死亡还在那儿。你被领向墓地,无论你把它安置在哪儿都没有多大的区别——你总会到达那里。你早就在这条路上了。你正在排队等待这个时刻,正站在队伍中等待死亡。从死亡你能逃到什么地方?

  但逻辑试图清晰,仅仅是为了清晰。它回避。它说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它们是分开的。亚里士多德说A就是A,它永远不会是B。这成了整个西方思想的基石:回避矛盾——爱就是爱,恨就是恨,爱永远不是恨。这是愚蠢的。因为每一个爱都包含了恨,而且是不得不这样,自然就是这样。你爱一个人,并且你也恨同一个人。你身不由己,无法避免。如果你试图回避它,一切都会成为虚假。那就是为什么你的爱变成虚假。它不是真的,它不是真实的,它不是真诚的,它只是一个假相。

  为什么它是假相呢?因为你在回避另一面。你说:「你是我的朋友,而朋友不可能是敌人;你是我的敌人,你不可能是我的朋友。」但这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敌人是隐藏起来的朋友,而朋友是一个隐藏起来的敌人。另一面是隐藏起来的,但它确实存在。这个事实你难以承受。如果你两面都看到,你会不能忍受的。如果你看到了朋友中的敌人,你就没办法爱他;如果你看到了敌人中的朋友,你就没办法恨他。整个生命将变成一个谜。

  赫拉克利待被称为「制造谜的人」。他不是。他是忠实于生命的。无论生命是怎样的,他只是在反映它。他对生命没有任何教条,他不是一个体系制造者——他只是一面镜子。无论生命是怎样的,他表现它。你的脸变了,镜子会表现出来;你正在爱,镜子会表现出来:下一个片刻你变得仇恨了,镜子会表现出来。镜子叶:在制造谜,它是真实的。

  亚里士多德不像一面镜子,他像一张死气沉沉的照片。它不会改变,它不会随着生命而变化,那就是为什么亚里士多德说赫拉克利特身上有缺点、他的性格中有缺点。对亚里士多德来说,头脑总应该是清晰的、系统的,富于理性的,逻辑应该成为生命的目的「你不该把对立面混在一起。但是谁在搅混它们?赫拉克利特没有搅混它们。它们本身就是混合的。赫拉克利特是没有责任的。如果它们在生命中本身就混在一起,你怎么可以把它们分开?是的,在你的书本里,你可以试试看,但你的书本将会是虚假的。一个逻辑的表达基本上都会走向虚假,因为它不可能是一个生命的表达。而且一个生命的表达将是非逻辑性的,因为生命通过矛盾而存在。

  看看生命;到处都是矛盾。但是矛盾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你的逻辑头脑受不了。如果你能获得一种神秘的顿悟,它就会变得优美。其实,美是不能离它而存在的。如果你不能恨你所爱的人,那么你的爱就没有张力。它将是一件死气沉沉的事。没有截然相反的两极存在,每一件事都会变得乏味。怎么回事呢?如果你爱一个人,早上你还在爱,可是到了下午它就变成了恨,为什么?是什么原因呢?为什么生活是这样的?……因为当你恨的时候,你们分开了,又回复到了最初的距离。在陷入爱之前,你们是两个分离的个体,当你们陷入了爱,你们成了一体,你们成了一个共同体。

  你必须理解「共同体」这个词。它是相当优美的,它意味着共同的整体。你们变成了一个共同体,你们达成了一个共同的整体。在一段时间内,共同体是优美的,但是随后,它看起来就像是奴隶制度。达成共同的整体在一段时间里是很美的,它会把你引导到一个高度,一个山顶——但你不可能永远生活在山顶上,否则谁会生活在山谷里呢?山顶的美好只是因为山谷的存在,如果你不能重新回到山谷,山顶就会失去它所有的顶峰性,与山谷相对的那才是山峰。如果你在那儿建了一间屋子,你会忘记这是山顶——爱的全部的美好将会被失落。

  早上你在爱,到下午你充满了恨。你已经回到了山谷,你已经回到了在你陷入爱之前的最初的位置——现在你们又是个体了。成为个体也很优美,因为它是自由。呆在山谷里也同样优美,因为这是一种休息。呆在黑暗的山谷里是和缓的,它帮助你恢复平衡,然后你又准备好再次登上山顶。晚上的时候,你又进入爱。这个过程就是分离然后合一的过程,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当你在充满恨的时刻之后,又一次陷入爱,它就是一次新的蜜月。

  如果没有变化,生命将是凝固的。如果你不能走向对立面的话,一切会变得乏味而令人厌倦。这就是为什么太有教养的人会变成无聊——因为他们总是微笑着,他们从不发火。侮辱他们,他们微笑;赞扬他们,他们微笑;诅咒他们,他们也微笑。他们让你无法忍受。他们的微笑是危险的,他们的笑不可能非常深入,它只是停留在嘴唇上,它是一张面子。他们不在笑,他们只是在遵循一种准则,他们的笑是丑陋的。

  那些一直在爱、从没有恨、也从不生气的人,你会发现他们是肤浅的——因为如果你不走向对立面,你能从哪儿获得深度?深度来自于流动到对立面。爱就是恨。事实上,我们不能使用爱和恨这两个词,我们应该只用一个词:爱恨。爱的关系就是爱恨的关系——这是很美的!

  恨没有什么不对,因为是通过恨你才获得了爱。

  生气也没有什么不对,因为是通过愤怒你才达到的宁静。

  你注意到吗?每天早上飞机轰然作响地掠过这里,当飞机飞过以后,一片深探的寂静随之而来。飞机飞来前没有这么安静,没有。当飞机飞走了,就更安静了。一个漆黑的夜晚,你正走在街上,突然一辆车开过来了。它全速地从你身边开过,灯光耀眼——当车子开过以后,夜色比原来更加黑了。

  通过对立面,通过对立面的张力,一切都活了——并且变得更加深入。离开,这样你才能靠近;走到相反的一面,这样你才能再一次地更加接近。

  爱的关系就是一次又一次坠入蜜月的关系。如果蜜月结束了,事情安定下来了,它就已经死了——任何安定下来的事都是死的。生命通过不安定的运动延续着。任何安全的事都已经在坟墓里了。你的银行存款是你的墓地,你在那儿已经死了;如果你完全安全,你就不再是活的。因为要活着,最根本的就是要在对立面之间运动。

  生病并不糟,你通过生病才恢复健康。在和谐之中,一切都恰到好处——那就是为什么赫拉克利特被称为猜谜者。老子能深入地理解他,而亚里士多德不能理解他。而且,不幸的是亚里士多德成了希腊思想的源头,更不幸的是,希腊思想成了全部西方头脑的基础。

  赫拉克利特的启示,那最为深刻的启示,是什么?理解,这样你才能遵从。

  他不相信事物,他相信过程——对他来说过程是上帝。如果你仔细观察,你将发现世界上不存在「事物」,每一件事都是一个过程。事实上,用「是」这个词是犯了存在性的错误,因为一切事物都正在成为。没有什么处于「是」的状态中,没有!

  你说,「这是一棵树」。你说它的时候,它又长大了,你的陈述已经错了。树永远不是凝固不变的,你怎么能用「是」这个字呢?它总是在变,变成其它东西。万事万物都在生长、运动,处在过程之中。生命就是运动。它就像一条河——一直在流动。赫拉克利特说:「你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因为当你第二次踏入时,它已经流过了。它是一个流动;你能两次遇到同一个人吗?不可能!昨天早上你也在这里——但我难道还是同一个人吗?你还是同一个你吗?两条河都已经改变了。明天你可能又在这儿,但你会找不到我,另一个人将在这儿。

  生命就是变化。「只有变化才是永恒的。」赫拉克利特说,只有变才是永远不变的,其它一切都在变化。他相信永久的变革,一切都在变革之中。就是这样。存在意味着成为。停留在那而就意味着移动,你不能停留下来,一切都不是固定不变的。即使是山,喜玛拉雅山,也不是凝固的,它们在运动,飞快地运动着。它们诞生,然后它们死亡。喜玛拉雅山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山脉之一,它仍在生长,它还没有到达它的顶峰,它非常年轻——每年它都要生长一英尺。有些古老的山脉,它们已经到达过顶峰了,现在它们正在下沉、衰老,它们的山脊都弯曲了。

  这些墙,你看,都环绕着你,它们的每一部分都在运动之中。你看不出运动,因为运动既微妙又迅速。现在,物理学家赞同赫拉克利特,而不赞同亚里士多德。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任何科学越接近真实,就不得不赞同老子和赫拉克利特。现在物理学家们说万事万物都在运动之中。爱丁顿曾经说过,唯一错误的词就是静止。没有什么是静止的,没有什么能够静止。它是一个错误的词,它不符合任何事实。「是」只是出现在语言之中。在生命之中,

  在存在之中没有「是」;一切都在成为。赫拉克利特本人当他在说到河流——河流这个象征与他是有相当相当深刻关系的一一「你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时,他也说:即使你这样做了,你仍然是你,你也不是你。只在表面上你看起来与过去一样,不仅是河流变化了,你也已变化了。

  有一次,有一个人去侮辱佛陀——他朝佛陀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佛陀擦了擦脸,然后问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好像他说过什么似的。这个人胡涂了,因为他从来没有料到会有这种回答、他走了。第二天他又来了——因为他整夜不能入睡,他越来越感觉到他做了件绝对错误的事,他觉得有罪恶感。第二天早上,他来了。跪在佛陀脚下说:「饶恕我吧!」

  佛陀说:「现在谁来饶恕你?你对着吐唾沫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吐唾沫的那个人也不在了——所以,谁将饶恕谁?忘了它吧,现在,什么事都无法做了,它也无法不做了——结束了,因为没有人了,两个人都已经死了,还能做什么呢?你是一个崭新的人,我也是一个崭新的人。」

  这是赫拉克利特最深刻的启示:一切都流动着,变化着,一切都在运动中,没有什么是固定的。一旦你执着,你就错过了真实。你的执着成了问题,因为真实在变化,而你还在执着。

  昨天你还爱我,现在你怒气冲冲。我执着着昨天,我说:「你必须爱我,因为昨天你是爱我的,昨天你还说你会一直爱我——现在是怎么了?」但你能怎么办呢?昨天你说你一直爱我,那没有错,但这也不是一个承诺——它只是情绪;而我太相信情绪了。那个片刻你觉得你会一直一直一直地爱我,永远。记住,这并不虚假。对于那个时刻,那时的情绪是真实的,但现在,这个情绪已经不复存在了。说过话的人已经不存在了,走了就是走了,没有办法。你不能强迫爱。我们就是这样做、并且由此制造出许多悲哀的:丈夫说:「爱我!」妻子说:「爱我!因为你发过誓——你难道忘了求爱的那些日子了吗?」但它们都不在那儿了,那些人也不在了。那时是二十岁的年轻人。只要想想看,你还是同一个人吗?许许多多都过去了,恒河水流过很多了,你也不再在那儿了。

  我听说过,一天晚上,穆拉·那斯鲁丁的妻子说:「你不再爱我了,你不再吻我了,你不再拥抱我了,还记得你向我求爱的时候吗?——你总是咬我,我多么爱那样啊!你不能再咬我一次吗?」

  那斯鲁丁翻身下床,往外就走,他妻子说;「你去哪儿?」

  他说;「去浴室拿我的牙齿。」

  不,你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这是不可能的。不要执着,如果你执着,你就创造了一座地狱。执着是地狱。一个不执着的意识一直在天堂里。一个人随着情绪而变化,一个人接受情绪,一个人接受变化,没有怨恨,没有抱怨,因为生命就是这样,事物就是这样。你可以斗争,但你不可能改变。

  一个人年轻时,当然会有不同的心境,因为青春有不同的季节和心情。老人怎么会一样呢?老人带着那些情绪会显得非常愚蠢。一个老人怎么会说一样的话?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当你年轻时,你浪漫、未经世事、充满幻想,当你年老时,一切梦想都过去了,这并不糟糕,因为当梦想消失时,你就和真实越来越接近,越来越紧密,——现在你理解得更多,你更不像诗人,因为现在你不再梦想,但没有什么不对的。幻想是一种心境、一个季节——它变化着。一个人必须真实地对待某种状态,在那里,他发现他自己在某一个点上。

  真实地面对你不断改变着的自己,因为那是唯一的现实。那就是为什么佛陀说无我。你是一条河。无我,因为在你里面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佛陀被逐出了印度,因为印度的头脑,尤其是婆罗门教、印度教,都信仰一个永久的自我:阿特玛(atma)。他们总是说有些东西是永久的,而佛陀说只有变才是永久的——没有什么是永久的。

  为什么你要成为永久的东西呢?为什么你要变得死气沉沉的呢?……因为只有僵死的东西才是永久的。波浪来来去去,所以海洋是有生命的;如果波浪停止了,海洋里一切都会停息下来。它将变成死水一片,万物都是通过变化存在的——变化意味着向极端变化。你从一个极点走向另一个极点,这就是为什么你一次又一次地变得生机勃勃和精神饱满。白天,你努力工作。晚上,你放松入睡,早上你又生气勃勃,精神饱满地去工作,你曾观察过这截然相反的极点吗?

  工作与休息是相对的,如果你努力工作,你会变得紧张、劳累、精疲力尽,但是此后你进入休息的幽谷,进入深探的放松。你远离了表面,走向中心。你不再是在表面的身份,不再是那个名字、那个自我,你不再会带着表面的一切,你完全忘了你是谁。早晨,你是精神饱满的。这个遗忘是好的,它使你精神饱满。就试着三个星期不睡觉吧——你会发疯的,因为你已经忘了走向对立面。

  如果亚里士多德是对的。那么如果你根本不睡觉,如果你不走向对立面,你将会成为一个开悟的人。你会发疯!而且正因为亚里士多德,西方才会有那么多疯子。如果他们不听听东方的声音,不听听赫拉克利特的话,那么整个西方迟早都会发疯,必然如此,因为你们已经失去了极点。逻辑将会说些别的,逻辑会说:整天休息,整天练习休息。这样晚上你就会睡得很熟——这是逻辑的。这是逻辑的:练习休息:这就是富人们的所作所为:他们整天休息,然后他们得了失眠症,他们说:「我们睡不着。」他们整个白天都在练习——躺在他们的床上,躺在他们的安乐椅中,休息、休息、再休息。然后到了晚上,他们一下子发现他们睡不着了,他们跟从了亚里士多德,他们是逻辑的。

  一天,穆拉·那斯鲁丁去看医生,他一边咳嗽一边进去,医生说:「听上去好多了。」

  那斯鲁丁说:「当然,听上去肯定好多了——我练了整个晚上。」

  如果你一整天都在练习休息,到了晚上。你就会不得安宁。你会不停地翻来覆去,那只是身体进行的运动。这样才可能有休息。不——在生命中,你找不到一个比亚里士多德更错误的人。要走向对立面:白天努力工作,晚上你才会熟睡。你睡得越熟,早上你就会发现你能胜任繁重的工作,你有无穷的能量。通过休息获得能量,通过工作得到休息——正好是对立面。

  人们来对我说:「我们得了失眠症,我们睡不着觉,教我们些放松的办法吧。」——他们是亚里士多德的追随者。

  我告诉他们;「你们根本没有必要放松,只要去散散步,走得远些,再狂奔——早上两小时,晚上两小时,自然而然地就会有休息。它总是随之而来。你们不需要放松的技巧。你们需要动态静心的技巧。而不是放松。你们已经太轻松了,那就是失眠症表现出来的,你们已经太轻松了,毫无必要。」

  生命通过一个极点走到另一极点。赫拉克利特说这是秘密,是隐藏的和谐。这是隐藏的和谐。他是相当诗意的,他必得这样。他不可能是哲学的,因为哲学意味着理性,诗可以是矛盾的,诗可以说出哲学家们羞于说出口的话——诗真实地对待生命。哲学家们只是在兜圈子,他们从来没有击中中心的那一点,他们旁敲侧击着。诗直截了当地击中了它。

  如果你在东方想找到与赫拉克利特相应的,那么你将在禅师、禅诗人,尤其是像为人所知的俳句等诗歌中找到他们。松尾芭蕉是最伟大的俳句大师之一。芭蕉和赫拉克利特是绝对接近的。他们有探深的拥抱,他们几乎是一致的。:芭蕉没有用哲学的方式写过任何东西。他用短小的俳句来写,只是三行、十七个音节的俳句,只是些小作品。赫拉克利特也写了一些零碎的诗句,他没有像黑格尔、康德那样写成一个体系。他不是一个体系制造者--只是些玄妙深奥的箴言。每一篇未完成的诗就其本身是完整的,就像一颗钻石;每一篇都达到了它本身的完美,没必要和另一篇相联系。他用玄妙深奥的方式说话。

  整个用玄妙深奥的箴言的方式都已经从西方消失了。只有尼采又用相同的方式写了他的书《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它由玄妙深奥的箴言组成——但是从赫拉克利特之后,只有尼采。在东方,每一个开悟的人都是用那种方式写的。那是《奥义书》、《吠陀经》、佛陀、老子、庄子、芭蕉的方式:只是箴言。它们是那么的短小,以至于你必须穿透它们,而只要通过试着理解它们,你就会改变。但是你的智力是不能应付它们的。芭蕉在一首短小的俳句中说;

  古老一池塘

  青蛙跳进水中央

  扑通一声响

  结束了!他已经说了一切了!如同画面;你可以看到一个古老的池塘,一只青蛙坐在岸上,然后……蛙起一跃。你可以看到水花飞溅,还有水声。于是,芭蕉说,一切都说了,这就是整个生命所是的一个古老的池塘……青蛙一跃,水声——还有寂静,这就是你所是的,这就是一切所是的——还有寂静。

  在赫拉克利特有关河流的「断篇」中,他用同样的方式在说。首先,他用了河水的声音——哗啦,哗啦啦(autoisi potamoisi)。在他说之前,他用了河水的声音,然后他才给出箴言:你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他是一个诗人,但不是普通的诗人。他是一个印度教一直称之为瑞希(rishi)的诗人。有两种诗人。一种一直在梦想,并且从他的梦想中创造出诗歌——一个拜伦,一个雪莱,一个济慈。还有另一种诗人:一个瑞希,他已经不再梦想,他正视真实,而出自于真实,诗歌诞生了。赫拉克利特是一位瑞希,一个不再梦想的、已经和存在相遇的诗人,他是西方第一个存在主义者。

  现在,试着穿透他的玄妙深奥的箴言吧。

  隐藏的和谐比看得见的和谐更好。」

  为什么?为什么隐藏的和谐比看得见的和谐更好?因为看得见的是在表面上的,而表面可以欺骗,表面可以被培养,被控制。在中心,你是存在性的;在表面,你是社会性的。婚姻是在表面上的,爱在中心。爱有一个隐藏的和谐,婚姻有一个看得见的和谐。

  只要去朋友的家里。如果你从窗户看进去,丈夫和妻子正在打架,他们脸色阴沈。当你进入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他们是这样的彬彬有礼,他们相亲相爱地谈话。这是看得见的和谐,表面上的和谐。但深入进去并没有和谐,它只是矫揉造作,只是摆出来给人看的;一个真正的人可能在表面上表现得并不和谐,但他在中心一直是和谐的。而一个从不自相矛盾的人,在表面上完全一致的人,将不会有真正的和谐。

  有始终如一的人:如果他们爱,他们就爱,如果他们恨,他们就恨——他们不允许对立面相混合,相遭遇。他们完全清楚谁是他们的敌人,谁是他们的朋友,他们生活在表面上,他们创造了一致性,他们的一致不是真正的一致。深入下去,不一致性正在翻腾。他们设法在表面上敷衍着。你知道他们,因为你就是他们,表面上,你敷衍着,但这是毫无帮助的,不要为表面费脑筋。走得更深入些,不要试图在对立面之间选择,你将不得不经历两者。如果你能没有执着地经历两者,不执着任何一方,如果你能经历两者:如果你能爱,并且保持是一个观照者;如果你能恨,并且保持是一个观照者,那么,那个观照将是隐藏的和谐。那么,你将知道这些是气候、季节的变换,来来去去的心境;并且你将在它们之中看到格式塔(gestalt)。

  「格式塔」(gestalt)这个德文单词是很美的。它说,在图案和背景之间有和谐,它们不是对立面,它们「看起来」是对立面。比如说,在一个小学校里,你看到了黑板,老师用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写字,黑和白是对立面。是的,对于亚里士多德主义者的头脑来说,它们是对立面: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它们是两极。但为什么这个老师要用白色写在黑色上面呢?她不能用白色写在白色上面吗?她不能用黑色写在黑色上面吗?她可以,但是这将是毫无用处的。黑的必须是背景,而白的成了它上面的图案;它们矛盾,在它们之间有张力。它们是对立面,其中有隐藏的和谐。在黑的上面,白色看上去更白,那就是和谐,在白的上面,它会消失,因为没有张力,没有对立。

  记住,如果犹太人没有把耶稣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话,耶稣将会消失。他们使它成了格式塔:十字架是黑板,耶稣在上面变得更白。耶稣完全可能消失,就因为十字架,他保存下来了。就是因为十字架,他比佛陀,比马哈维亚更深入人心,几乎半个世界都爱上了他——这是因为那个十字架,他成了黑板上的一条白线。佛陀是一块白板上的白线,对比没有了,格式塔没有了,背景只是和图案一样。

  如果你仅仅爱而不能恨的话,你的爱将是没有价值的,将是毫无用处的。它的里面没有强度,它将不是一支火焰,它将不是一个激情,它只是冷冰冰的。它应该成为一个激情——激情是个很美的词,因为激情有强度,但它怎样成为激情呢?——因为同一个人也能够恨。如果同一个人也能够恨,同情就会有强度。如果他单单不能生气的话,那么他的同情将只是软弱无力的——只是软弱无力的!他是无助的。那就是为什么会有同情。你不能恨,那就是为什么他爱。当你爱而且你恨,就会有激情。然后它就成为图案和背景的现象,然后就有了格式塔。

  赫拉克利特谈论着最深刻的格式塔,看得见的和谐根本不是和谐,隐藏的和谐才是真正的和谐。所以不要试图在表面上保持一致,更进一步,在深处的不一致中找到一致,在最深刻的对立面之间找到和谐。

  「隐藏的和谐比看得见的和谐更好。」

  那是一个宗教性的人和一个道德性的人的区别。一个道德性的人只在表面是和谐的,一个宗教性的人在中心是和谐的。一个宗教性的人必定是矛盾的,一个道德性的人总是一致的。你可以依靠一个道德性的人,你不能依靠一个宗教性的人。一个道德性的人是可以被预言的,一个宗教性的人永远不是。耶稣将要做什么,没有人知道,即使他的亲近的门徒也不知道。他们无法预言他。这个人是无法预言的。他谈论爱,然后他在庙里挥着鞭子把换钱的人赶跑。他讲述慈悲,他说「爱你的敌人」,而他使整个庙宇都不安起来——他是造反的。一个谈论爱的人看上去是反复无常的。

  伯特兰·罗索(Bertrand Russell)」写过一本书,《为什么我不是一个基督徒》,在那本书里,他提出了所有的这些不一致,他说:「耶稣是前后矛盾的,而且看上去神经过敏,他在某处说爱你的敌人,然后他表现得如此气愤——不止对人,甚至对树木——他诅咒一棵无花果树。他们走近一棵无花果树,他们都饿了。但这根本不是结无花果的季节,他们看着树,一颗果子都没有。于是传说耶稣把树诅咒了一番。这是什么人?他还谈论爱!」

  他有隐藏的和谐,但伯特兰·罗素不能发现,因为他是现代的亚里士多德。他不能够发现它,他不能够理解他。他不是一个基督徒,很好——相当相当好。他不可能是个基督徒,他不可能是一个宗教性的人。他是一个道德家,每一个行为都应该是一致的——但是和什么一致呢?和谁—致呢?应该和谁保持一致呢?和你的过去?我的一个主张要和另一个主张相一致——为什么?除非河水不流动才有可能。

  你观察过河流吗?有时它向左,有时它向右。有时向南,有的向北,你将看到这条河是很不—贯的——但有隐藏的和谐;它到达了海洋。不论它流到哪儿,海洋是目的地。有时它不得不向南移动,因为坡地是斜向南方的。有时它不得不走正相反的道路,向北方流去,因为坡地是斜向北方的——但在每一个方向,它都找到了同样的目标:它正流向大海。你将看到它已经到达了。

  你想象一条一致的河。它说:「我将一直向南流,因为我怎么能向北去呢?——人们会说我是不一致的。」这条河将永远也到不了大海。罗素们和亚里士多德们的河永远到不了大海,他们太一致了,太表面了。他们不懂得隐藏的和谐——即通过对立面你可以求得同一个目标。同一个目标可以通过对立面得到,那个可能是存在的,那个可能完全没有被他们知道。

  隐藏的和谐比看得见的和谐更好。」

  ……但很难,你将处在不断的困难之中。人们期望你的一致。隐藏的和谐不是这个社会的一部分,它是宇宙的部分,但不是社会的。社会是人造的东西,而且社会又制定出一整套计划,好像一切都是固定不变的。社会已经创造出道德、法规,好像一切都是凝滞不动的。那就是为什么道德延续了几个世纪。一切都改变了,而僵死的规矩还继续着。一切都在不停地变化,而所谓的道德家一直不停地宣扬不相干的老一套——但它们和它们的过去是一致的。毫不相干的事继续着……

  道德家总是关着门,因为任何新的先知总会制造麻烦,因为一个新的先知不可能与老的规矩一致。他将生活在此时此刻,他将有他自己的戒律——和现在的现实相一致,但是有什么能保证它和过去相一致呢?没有保证,也不会这样。所以每一个道德传统都关上了门。

  耆那教徒关上了他们的门,他们说马哈维亚是最后一个,现在不再有锡山卡(tirthankaras)了。伊斯兰教徒说穆罕默德是最后的,基督教徒说耶稣是上帝唯一生下的儿子,现在不再有了——所有的门都关上了。为什么道德家们总是要关着门?——仅仅作为一个安全的措施,因为如果一个先知来了,一个生活在每一片刻之中的人,他将把一切都搅得乱七八糟,他将制造出混乱来。不过,你们会稳定下来;教堂、道德、法规,一切固定的——你循规蹈距,在表面上你达成了隐藏的和谐。又来了一个先知,他再创造一切,打乱一切,他开始再一次地重新创造一切。

  道德家是一个表面的人。他是为了规矩而活着的,规矩不是为他的;他是为了经典而存在的,经典不是为他的。他跟随规矩,但是他不跟随觉知。如果你跟随觉知、观照,你将达成隐藏的和谐。然后你不会被对立面打扰,你可以利用它。一旦你能够利用对立面,你就有了一把秘密的钥匙;你能够通过你的恨使你的爱更美丽。

  恨不是爱的敌人,它是使爱美丽的盐巴——它是背景。然后你可以通过生气使你的同情强烈,于是它不是对立面。这是耶稣说「爱你的敌人」的意思。意思是这样的;爱你的敌人,因为敌人不是敌人——他们是朋友,你可以利用他们。在隐藏的和谐中,他们合为一体。

  生气是敌人——利用它,以它为朋友!恨是敌人——利用它,以它为朋友!让你的爱通过它成长得更加深入,使它成为爱的土壤——它成了土壤。

  这是赫拉克利特的隐藏的和谐:爱敌人,利用对立面不是对立面,它只是背景。

  对立带来协调,最美妙的和谐出自于不协调。」

  赫拉克利特从来没有被超越过。

  对立带来协调,最美妙的和谐出自于不协调。

  只有在变化中,事物才找到静止。人们不明白,那些和它自己有分歧的,怎么又和它自己相一致。

  在弯曲的脊背中有和谐,就像琴弓和琴弦的关系一样。

  琴弓的名字是生命、但它的工作是死亡。」

  当然,对理性主义者来说,他看上去好像在打哑谜,晦涩、黑暗,但他是吗?如果你能看,他是如水晶般清澈。他是那么灿烂。但是如果你沉醉于理性的头脑,它就有困难了。因为他说,从不和谐中诞生最美妙的和谐。对立带来协调,爱敌人。

  如果完全?自除了对立面,生命会变得索然无味。就想想一个没有邪恶存在的世界吧。你认为善还会存在吗?就想想一个没有罪人的世界吧。你认为所有的人都将是圣人吗?没有罪人,圣人无法存在一圣人需要罪人。设有圣人,罪人无法存在——罪人需要圣人。这里有和谐,隐藏的和谐:它们是两极。生命是很美的,因为有两者。没有魔鬼,上帝无法存在。上帝是永恒的,魔鬼也是永恒的。

  人们来问我,他们说:「为什么?如果上帝存在,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悲惨、邪恶、不幸——为什么?」这是因为上帝不能没有它们而存在———那是背景。仅有上帝。没有魔鬼将是索然无味的,只是索然无味的——你可以把他吐出来,你不能吃了他——它索然无味,令人作呕。他知道隐藏的和谐,他不能没有了魔鬼而存在。所以,不要恨魔鬼——利用他。如果上帝在利用他,你为什么不呢?如果没有它,上帝就不能存在,那么你怎么能呢?所以真正的圣人,有强度的圣人,就正如戈杰福(Gurdjieff)。

  艾伦·华滋(AlanWatts)写到过戈杰福,「他是我所知道的最神圣的无赖!」的确如此:他是个无赖——但是最神圣的。上帝他自己是那个无赖,最神圣的。如果你赶跑了魔鬼,那么同时,你也已经杀死了上帝。这个游戏需要两个搭档。

  当亚当被魔鬼引诱时,正是上帝本人在引诱他。这是个阴谋。蛇是服侍上帝的,魔鬼也是。「魔鬼」这个词是很美的,它来自于一个梵文词根,意思是神圣。「神圣」(Divine)像「魔鬼」(Devil)一样,来自于两个词根:dev,两个词都来自于同一个词根。正如根是同一的,只有枝条是不同的:一条分枝上是魔鬼,另一分枝上是神圣—一但根是一样的:dev。那一定是一个阴谋,否则游戏无法继续。那一定有深层的和谐——那是阴谋。上帝对亚当说:「你不能吃知识之树的果子。」现在阴谋开始了,游戏开始了。现在,第一条规矩定下了。

  基督教已经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事情,因为它试图创造看得见的和谐。二十个世纪了,基督教的神学家们一直为魔鬼担心:「怎么解释他呢?」毫无必要,它是简单的。赫拉克利特知道,它是相当简单的,没必要解释。但基督徒们担心,因为如果魔鬼存在,上帝肯定创造过他,否则,他怎么会在那儿呢?

  如果魔鬼存在,上帝肯定允许他存在;否则,他怎么能在那儿?而且如果上帝不能摧毁他,那么你们的上帝就成了软弱无能的,然后,你们就不会称他为全能的上帝了。如果上帝不知道他将会变成魔鬼,就创造了魔鬼,那么他不是无所不知的、全知的。他创造了魔鬼,却不知道他将会搅乱整个世界。他创造了亚当,却不知道他会吃树上的果子,他禁止它!——那么,他不是无所不知的、全知的。如果魔鬼存在,那么,上帝不可能是无所不在的,因为谁在魔鬼里面?这样,他不可能在每一个地方,至少他不在魔鬼的心里。如果他在魔鬼的心里,为什么要诅咒那个可怜的魔鬼呢?

  这里有一个阴谋———个隐藏的和谐。上帝禁止亚当吃只是为了引诱他,这是第一诱惑。因为当你说「不准做这个」的时候,诱惑已经进入了。魔鬼只是后来才来的——第一个诱惑是从上帝他自己那里来的。否则,伊甸园里有几百万棵树,如果留给亚当他自己,他几乎不可能找到知识之树——几乎不可能,难以置信!

  即使到了现在,我们还没有能够找到这地球上的所有的树。很多树仍然是未知的、未被分类的,许多种类仍然必须被发现。这个地球不算什么——伊甸园是上帝的花园;数以百万的树,不计其数。单独留下亚当和夏娃,他们永远找不到它——但上帝诱惑了他们。我坚持这一点:引诱来自上帝。魔鬼只是游戏中的另一个角色。他引诱道:「别吃!」——马上这棵树就被知道了。于是欲望肯定产生了。为什么上帝要禁止呢?一定有一些什么在里面。对上帝是不禁止的,他自己吃树上的果子,只是对我们是禁止的——头脑开始作用了,游戏开始了。于是,只是作为阴谋中的一个角色,魔鬼来了,这条蛇,他说:「吃它!——因为如果你吃了,你会像神一样。」而那是人类头脑中最大的欲望:要和神一样。

  魔鬼玩了这个把戏,因为他知道这个阴谋,他没有直接接近亚当,他向夏娃靠近——因为如果你想诱惑男人,只有通过女人你才能诱惑他,否则,直截了当;是没有诱惑的。每一个诱惑通过性而来,每一个诱惑通过女人而来。女人对魔鬼玩这个游戏是更加重要的,因为向一个你爱的女人说「不」是不可能的。你可以对魔鬼说「不」,但对女人……?魔鬼装成蛇的样子过来,那只是一个男性生殖器的象征,一个性器官的象征,因为没有什么比蛇更能代表男性的生殖器官了——它们确实是很像的。它通过女人而来,因为你怎么可能对一个女人说「不」呢?

  穆拉·那斯鲁丁为了他妻子的气喘病已安排她去山里。但是他的妻子不愿意,她拒绝了,她说:「我怕山上的空气会不合适我。」

  穆拉·那斯鲁丁说:「亲爱的,你别担心。没有什么山里的空气能这么勇敢以至于不同意你!别担心。」要不同意你爱的女人是不可能的,所以女人容易成为魔鬼的共谋者,于是诱惑进入了,亚当吃了树上的苹果——知识之果,那就是为什么你们出了伊甸园……而且游戏还继续着。

  它是深深的隐藏的和谐,上帝不可能单独活动。它就好像电运行时只有正极,没有负极。他想只与男人玩游戏,没有女人。不,他以前已经试过了——他失败了。他先制造了亚当,但他失败了,因为和亚当一个人,游戏进行不下去,无法进行。于是他创造了女人,他创造的第一个女人不是夏娃。第一个女人是莉莉丝(Lilith)——但她肯定信仰妇女解放运动。她制造了麻烦,因为她说;「我是和你一样独立的。」第一天他们要睡觉时,就产生了麻烦,因为他们只有一间小屋、一张床。所以谁睡在床上,谁睡在地板上?莉莉丝就说:「不!你睡在地板上!」解放运动就是这么进行的。亚当不听,莉莉丝不见了。莉莉丝去了上帝那儿,她说:「我不要玩这个游戏。」

  这就是为什么,在西方,女人正在消失——莉莉丝正在消失——美丽、优雅、以及一切。整个游戏都遭到了麻烦,因为有女人说:「不要爱男人。」

  我在读一本小册子,她们说:「杀死男人!把每一个男人都杀了!——因为如果男人还活着,就没有女人的自由。」但是如果你杀了男人,你能存在吗?游戏需要双方。

  莉莉丝消失了,于是游戏不能进行下去了,所以上帝不得不创造一个女人,那就是为什么这一次他用男人自己身上的一根骨头来试,因为带来一个独立的女人又会制造麻烦。所以他取了亚当的一根肋骨创造了一个女人。因此,有了极性,又仍是统一的。他们是两者,但他们仍然属于同一个身体。那意味着:他们是两个,对立面,但他们仍然属于同一个身体,在深处是同根的,在深处,他们是一体的。那就是为什么当他们深爱着拥抱时,他们成了一体,他们到了亚当原来的一个人的状态,他们合为一体,相遇、相合。

  为了游戏,有了对立,但在内在深处,仍有统一。为了游戏继续下去,需要这两者:对立,以及仍然是和谐。如果是绝对的和谐,游戏将会消失——因为你会和谁玩?如果是完全的不协调,绝对的对立,没有和谐,游戏也将会消失。

  不协调的和谐,对立中的统一,是一切奥秘的关键。

  「只有在变化中,事物才找到了静止。」

  人们不明白,那些和它自己有分歧的,怎么又和它自己相一致。」

  魔鬼赞同上帝,上帝赞同魔鬼——那就是为什么魔鬼存在。

  「在弯曲的脊背中有和谐,就像琴弓和琴弦的关系一样。」

  音乐家弹奏竖琴,对立只是在表面上。表面上它是碰撞、冲突、斗争、不协调,但由它产生了优美的音乐。

  「对立带来协调,最美妙的和谐出自于不协调。……

  琴弓的名字是生命,但它的工作是死亡。」

  死亡是它的工作,最终的结果。死亡和生命也不是两件事。

  「琴弓的名字是生命,但它的工作是死亡。」

  所以死亡不可能是真正的对立面——它肯定是琴弦。琴弓的名字是生命,于是琴弦的名字肯定是死亡。在这两者之间产生了最美妙的生命和谐。

  你正好在死亡和生命之间——你不是两者。所以,不要执着于生命,也不要害怕死亡。你是琴弓和琴弦之间的音乐,你是碰撞、相遇、相合,并且是和谐,是从中诞生的最美的。

  不要选择!

  如果你选择,你将是错的。如果你选择,你会变得执着于一方,认同于一方,不要选择!

  让生命成为琴弓,让死亡成为琴弦——你成为和谐,隐藏的和谐。

  「隐藏的和谐比看得见的和谐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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