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修传

03-01嘎达瓦热,奥修与外祖母那尼以及父亲一起生活

 

  我的那那(外祖父)死后,我那尼(外祖母)再也没有回到库瓦达,她的心碎了。我周游了整个印度,在许许多多的家庭住过,看到过上千对亲密的夫妻,但是我从没有发现任何夫妻能和这两位老人相比:他们彼此真诚相爱。

  当我那那去世后,我那尼——我的外祖母——打算和他一起死。阻止她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她打算坐在葬礼的火堆上陪伴她的丈夫。她说:「我的生命已经离开了——现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每个人都尝试阻止她……这是印度的一个古老的传统,叫做sati。

  Sati的意思是指女人坐在葬礼的火堆上,活生生的,陪伴她们的丈夫。Sati的意思是指忠贞。Sat表示「真实」,Sati意味着「这是一个真实的人——她的存在是真实的。」她如此深爱那人以致于把他的生命看成自己的生命,除此而外,她的生命没有其它指向。但是在英国人统治以后,Sati被禁止了。

  在西方人看来,这几乎就是认同自杀;照字面理解是这样的。的确,那些进行Sati的妇女中,几乎百分之九十九除了自杀其它什么也不是。但是百分之一,我不能说那是自杀。这百分之一,她们完全地爱着某个人,从未想过会有片刻的分离,一旦生活中没有了那个人,生存就是自杀。

   但是法律是盲目的,不可能做出完美的区分。英国人看见了丑陋便禁止了它。但百分之一的人进入葬礼的火堆,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这变得如此令人生敬,很少有妇女愿意去做它……这真是非常危险,痛苦的死亡方式——活生生的进入葬礼的火堆!

  百分之九十九不愿意去做它,但是她们的家庭,她们的亲戚会感到难堪,因为这意味着这个女人从未完全地爱过那个男人。这会成为整个家庭的羞辱:家庭的荣誉处于危机之中。所以这些人会强迫那个女人,某种气氛会被制造出来,使你不会觉察那个妇女是被强迫的。当然,她处于可怕的状态之中,剧烈地颤抖。

   她被带到葬礼的柴堆上,大量的酥油,精制的黄油被倾倒在柴堆上,那儿到处都是烟雾,你根本看不到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在烟雾的周围,数百个婆罗门大声地念颂梵文经文,在婆罗门的身后,一个大乐队带着各式各样的仪器制造尽可能大的噪声——那样就不可能听见妇女试图从火堆上发出的尖叫和哭喊声了。围绕葬礼的火堆,婆罗门手持燃烧的火把,将妇女推回去 。

   当英国人看到这一切——这显然不仅仅是自杀而是谋杀了。实际上,这是谋杀,妇女没有这个意愿:整个环境被制造出来以至于你无法听见惨叫声,无法看见她想要逃跑——所有人都在婆罗门圈子的外边。

  当英国人发现这是犯罪,是丑陋的,他们将之定义为非法。如果有任何妇女尝试它,一旦被发现并被活捉,她会被审判,判为无期。那些任 何怂恿她的人——家庭,僧侣,邻居——他们也是犯罪的参与者,将依据他们在行动中参于的程度接受惩罚。

  于是这种现象逐渐地消失了,它不得不消失。但是那百分之一的妇女仍旧在那儿,对她们而言这没有什么,因为现在生活已经变成了一个直到死亡的审判。为何不借这个机会和你爱的人一起结束生命呢。

  所以所有的人都尝试劝说我那尼不要那么做,但是她说:「我没有什么好活的了。我不能再回到我的村庄,因为在同样的房子里我们共同生活了六十年,我无法单独生活。那儿有太多他的身影。他死后我没有吃过一顿饭,我也不可能再吃东西了。首先,不可能再煮东西吃,因为我习惯为他做饭,他喜欢精美的食物,我喜欢为他做。仅仅看见他开心就是我的开心。现在我又能为谁去做饭呢?」

  「我从未在他之前吃饭。即使他去其它村子,或者是很远的城镇里办事,很晚才回来我也是这样——我不得不整天的等待,但是等待他回来是一种快乐。在六十年的婚姻生活里我从未在他之前吃过一餐饭。」

  这在印度是一个传统:除非你为你爱的那个人准备了饭,他吃过之后,否则你怎么能够吃饭呢?……

  大约有十到十二天我外祖母什么也不吃。开始是很困难地阻止她打算去葬礼火堆。最后他们所有的人,我整个家庭,对我说:「只有你能阻止她,你和她在一起呆了七年。」我成功了。我所做的——我对她说:「你不断地说:『我还为什么活着呢?』难道你不为我吗?只是告诉我你不想为我而活。那么我将要告诉整个家庭我们将准备葬礼的火堆。」

  她说:「什么!」

  我说:「那么我为什么要到这来?为什么?最好我们一起走。」

  她说:「不要胡说。谁曾经听过一个男孩这么说过,才七岁…?这跟你无关,这只是因为一个女人死了丈夫。」

  我说:「你丈夫死了,我那那死了,我那尼也准备死了——这些理由对我而言足够了。任何方式,任何日子我都打算去死,那么为什么等那么久呢?快点结束它吧。」

  她说:「我知道你很淘气,即使你那那死的时候你还在哄骗我。」

  我说:「那么停止烦扰整个家庭吧,否则我打算跟你一起去。」她同意她不再打算去葬礼,她会为我而活。

  她留在我父亲的城镇里,但是她是一个非常独立的女人:她不喜欢大的集合家庭;我父亲的兄弟们,他们的妻子们,他们的孩子——简直是一个巨大的队伍。她说:「这不是我呆的地方。曾经我整个生活都是和我丈夫在一起,在宁静之中。你在那儿仅仅七年,否则那儿也不会有许多的话语,因为没有什么需要说的。我们从前已经谈论了所有的事情,所以再没有什么需要说的——我们只是静静地坐着。」

  他们生活在一个美丽的地方,面对着一个很大的湖,于是他们坐着,看着湖,看着某个季节里出现的,成千上万飞翔的水鸟。

  她说:「我喜欢单独生活。」于是为她找了一个河边的房子,那儿她可以发现一些相似的景物。在这个镇里没有湖,但是有一条美丽的河。

  白天我要不呆在学校,要不在整个镇里漫游,或者做一千零一件事情,在晚上我总是和我那尼在一起。许多次她说:「你父母会感觉不舒服的。我们把你从他们那带走了七年,为这个他们就不能原谅我们了。我们想我们应该将你像我们要你一样干净地送回去,不打算强加任何东西给你。但是他们很生气,他们没有说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它,我也听其它人说我们惯坏了你。现在你不回去和你的父母你的家庭一起睡觉,你每天晚上都来这儿。他们会想娇惯还在继续——那个老头已经走了,但是老太婆还在那儿。」

  我对她说:「但是如果我不来,你真的会睡觉吗?你每天晚上在我来之前准备的第二张床是为了谁?——因为我并没有告诉你我明天会来。也许从明天一开始我来不来就是不确定的,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但是你为什么要准备第二张床?而且不仅仅是第二张床……」

  我有一个长期的习惯,我的医生打算停止它。这花了他几乎两年或者三年的时间。从我非常小的时候开始,和我的记忆一样早,我在睡觉前需要吃糖,否则我无法睡觉。于是她会把糖放在我的床上,那样我可以吃它,甚至在半夜里我想吃的时候也能吃。她会放足够的糖,你吃一整夜都没有问题。

  我问她:「你这些糖是为谁准备的?——你也不吃,自从那那死后你就没有尝过糖的滋味。」我那那喜欢吃糖。实际上是他给了我吃糖的爱好,他也习惯在睡觉前吃糖。任何耆那教家庭都不会这样做。耆那教徒在晚上不吃东西,他们甚至不喝水,不喝牛奶和其它任何东西。但是他生活在一个只有他是耆那教徒的村子里,所以那么做没有麻烦。也许是从他那儿我继承了这个习惯。我甚至不记得我是怎样开始的:一定是他吃的时候也喊我跟他一起吃。我一定加入了进去,渐渐这变成了固定的事情。他锻炼了我七年!

  我因为两个原因不愿去我父母家。一个理由是那些糖——在我母亲那儿这是不可能的:那么多的孩子,如果你允许一个孩子吃糖,那么所有的孩子都会要糖吃。而且这种行为也是反宗教的——你甚至不能提问。但是我的困难在于,我不能不吃糖而睡觉。

  第二,我觉得,「我那尼一定会感到非常孤单,在家庭那儿孤单是困难的——那么多的人,历来都是一个市场。如果我不在那儿不会有人想到我。」没有人曾经想到过我。他们只是确定我在和我那尼一起睡,那样就没有问题了。

  于是在这之后的七年时间里我没有受到我父母的影响。从一开始只是偶然我才会自己去做事。做的对还是错——那是没有问题的。重要的是,自己去做。渐渐地,这成了我生活的方式,做任何事情——例如,洗衣服。

  我想回到库瓦达,但是没有人打算支持我。我不能想象要是没有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步忽亚,我如何能单独生活。不,那是没有可能的,于是我犹豫不决地说:「好吧,我会呆在我父亲的村子里。」但是我母亲自然希望我去和她在一起,而不是和我外祖母,一开始我外祖母就很明确地表示她会住在相同的村子里,但分开住。于是在河边漂亮的地方为她找了一个小房子。

  我母亲坚持要我和她在一起。有七年的时间我没有和我家庭在一起生活。但是我的家庭真不小,整个是一个大喷气飞机——那么多的人,各种各样的人:我叔伯们,我的姑姑们,他们的孩子和我叔伯们的亲戚,这样那样的亲戚。

  印度的家庭跟西方的不一样。在西方家庭是单一的:丈夫,妻子,一个或两个孩子。至多会有五个人。在印度人们会笑——五个?只有五个?在印度家庭里人的数目是数不清的,有上百人。客人来拜访后不再离开,没有人会对他说,「请,是你该离开的时间了,」因为没有人会知道他们是谁的客人。

  父亲想:「这也许是我妻子的亲戚,所以最好不要吭声。」母亲想:「这些人也许是我丈夫的亲戚……」在印度进入一个跟你没有任何联系的家庭是可能的,只要你闭紧嘴巴,你可以在那儿永远住下去。没有人会让你走,所有人都会想是其它人邀请了你。你要做的只是保持沉默和保持微笑……

  我不想进入这个家庭,于是我对我母亲说:「要不我想一个人回到村子里——牛车已经准备好了,我知道路,我可以回去。我也了解那个村子:他们会帮助一个孩子。这只是几年时间的问题,我会尽我的可能回报他们。但是我不能在这个家庭里生活。这不是个家庭,这是个集市。」

  它确实是一个集市,那么多人不停地嗡嗡做响,没有一点空间,没有宁静。甚至一头大象跳进古老的池塘,也没有人会听见『扑通』的声音,太多的事情在进行中。我仅仅是不能接受这些,「如果要我留在这儿,我就要和我那尼住在一起。」

  我母亲当然,受到了伤害。我很难过,因为从那以后我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我对此无能为力。实际上我是不负责任的,情况是我完全自由、宁静、拥有空间地生活了这些年之后,无法在那个家庭之中生活。实际上,在我那那的房子里,我是唯一听得见的音源。我那那大多数时候非常沉默地默颂他的经文,当然我外祖母也没有什么人好说话的。

  我是唯一一个听得见声音的人,否则那儿只有宁静。这样美丽地生活了几年之后,然后生活在这所谓的家庭里,完全是陌生的面孔,叔伯,姑姑,他们的岳父岳母,堂兄弟——一大堆!甚至分不出谁是谁!后来我曾经有过一个想法,一些人应该出版一个小册子,关于谁是谁……

  我想回到那个村子里,但是无法回去。我只有妥协了,仅仅是为了安慰我母亲。但是我知道我已经伤害了她,真真切切地让她受了伤。无论如何她也不希望我会那样做,实际上,正好相反。自然地,慢慢她接受了将我当成她丢失的孩子……

  我不想照他们的打算生活在家庭里。所有的人都在生育,所有的妇女几乎总是在怀孕。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一想起我的家庭我就会忽然想到吸毒产生的幻觉——尽管我不会产生幻觉,我只是喜欢产生幻觉的主意。所有的女人总是挺着大肚子。一个怀孕了,另一个接着来——那么多的小孩……

  「不」我对我母亲说:「我知道这伤害了你,我很难过,但是我要和我外祖母住在一起。她是唯一一个能理解我,不仅仅给予我爱而且还给予我自由的人。」

  每个人都来自于家庭。我从一个家庭里出生。在印度到处都是联合家庭,大家族。我的家庭有五十到六十人——所有的堂兄弟,叔伯,姑姨,都在一起生活。我看清了其中的整个混乱,这些六十个人使我不会去创建自己的家庭。这些经验已经够了。

  如果你足够聪明,你甚至能从其它人的错误中学习。如果你不够聪明,你甚至无法从你自己的错误中学习。我从我父亲的错误中学习,从我母亲、我叔伯、我姑姑,从他们的错误中学习。这是一个大家族,我看到了整个马戏团,持续的冲突,为小事情的争斗,毫无意义。从我非常小的时候,一件事情对我就具有了决定性意义,那就是我不会去创建我自己的家庭。

  我很奇怪既然每个人都来自于家庭……为何此后他仍旧会创造一个家庭?看看整个情景吧,他又再次重复它。

(翻译者风行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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