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的科學

瑜伽始末 第二卷

第一章 三摩地的意義

經文:

  十七、三普拉吉那塔三摩地(Samrajnta Samadhi)是伴隨著推理、反省。喜樂。和一種純粹存在的感覺的三摩地。

  十八、在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Asamprajnata Samadhi)裡,所有的心理活動都停止,頭腦只是保留未顯現的印象。

  十九、維德哈(Videhas)和普拉克里提拉亞(Pakriti-layas)達成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因為他們在前世已經停止跟他們的身體認同。他們再度出生,因為仍有慾望的種子。

  二十.其他達到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的人是透過信仰、努力、回憶、集中精神、和區別而達到的。

  派坦加利是最偉大的內在科學家,他所使用的方法是科學頭腦的方法,他不是一個詩人。就這一點來說,他是非常稀有的,因為那些進入內在世界的人幾乎都是詩人,而那些進入外在世界的人幾乎都是科學家。

  派坦加利是一朵稀有的花。他具有一個科學頭腦,但是他的旅程是走向內在,那就是為什麼他變成第一個字和最後一個字:他是A和Z。五千年以來,沒有人能夠改善他,他似乎是不能被改善的。他將保持是最後一個字,因為那個組合是不可能的。帶著一種科學的態度去進入內在幾乎是不可能的。他的談論就像一個數學家或邏輯家;他的談論就像亞理斯多德,但他是一個赫拉克賴脫。

  試著去了解他的每一個字。它將會很困難,它之所以會困難是因為他所使用的是邏輯和推理的措辭,但他的談論卻是指向愛、狂喜、和神。他所使用的術語跟在實驗室裡面工作的人是一樣的,但他的實驗室是內在本性的實驗室。所以,不要被他的術語所誤導,要保持一種感覺,覺得他是一個最終的詩的數學家。他是一個似非而是,但是他從來不使用似非而是的語言,他不會這樣做,因為他有一個非常確定的邏輯背景,他會分析、分割,但他的目的是合成,他的分析是為了要合成。

  所以,永遠都要記住透過科學方法去達到那個最終的目標,不要被那個途徑所誤導,那就是為什麼派坦加利給西方人的頭腦一個很深的印象,派坦加利一直都是一個影響,不論他的名字去到哪裡,他一直都是一個影響,因為你很容易就可以了解他,但光是了解他是不夠的。要了解他跟了解一個愛因斯坦是同樣容易的。他對理智講話,但是他的目的,他的目標是心。這一點你必須記住。

  我們將會走在一個危險的地形上,如果你忘記他也是一個詩人,你將會被誤導,你會變得過份執著於他的術語、他的語言、和他的推理,然後你會忘記他的目標。他想要你超越推理,但是是透過推理來超越推理。那是一個可能性,你可以徹徹底底地用盡推理,然後超越。你用推理的方式進行,不要避開它,你使用推理當成階梯來超越它。現在讓我們來聽他的話語,每一個字都必須被分析。

  三普拉吉那塔三摩地是伴隨著推理、反省、喜樂、和一種純粹存在的感覺的三摩地。

  他將三摩地——那個最終的——分成兩個步驟。那個最終的是不能被分割的,事實上它是看不見的,也沒有步驟,但是為了要幫助頭腦,幫助求道者,他先將它一分為二。第一步他稱之為三普拉吉那塔三摩地,在那個三摩地裡,頭腦被保留在它純粹的狀態。

  在這個第一步,派坦加利說:頭腦必須被精煉、被純化,你沒有辦法只是拋棄它。它不可能被拋棄,因為那個不純的部分具有一種會執著的傾向。唯有當頭腦是絕對地純,你才能夠拋棄它,當它變得很精煉、很精微,沒有執著的傾向,你才能夠拋棄它。

  他並不是像禪師所說的一樣,要拋棄頭腦,他說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這樣說,你是在胡說。你是在說真理,但那是不可能的,因為不純的頭腦有一個重量,就好像一塊石頭,它會停留在那裡。一個不純的頭腦會有慾望——有無數沒有被滿足的慾望,渴望要被滿足,要求要被滿足。在它裡面有無數未完成的思想,你怎麼能夠拋棄它呢?那個未完成的一直都試著要被完成。

  記住,派坦加利說:唯有當一件事是完成的,你才能夠拋棄它。你是否注意到?如果你是一個畫家,你在作畫,除非那幅畫被完成,否則你無法忘掉它,它會繼續縈擾著你,你無法睡得很好,它就在那裡,在頭腦裡會有一個暗流。它會移動,它會要求被完成。一旦它被完成,它就結束了。你就可以將它忘掉。頭腦具有一種走向完成的傾向,它是一個完美主義者,任何未完成的事都是頭腦裡的一種緊張。派坦加利說你沒有辦法拋棄思考,除非思考已經很完美,不需要再對它做什麼,然後你就可以拋棄它、忘掉它。

  這跟禪宗和赫克賴脫的方式是完全相反的,一百八十度的相反。第一種三摩地——它只是使用了這個名稱而已——是三普拉吉那塔三摩地,它是帶著一個精微的、純化的頭腦的三摩地。第二種三摩地是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沒有頭腦的三摩地。但是派坦加利說:當頭腦消失,沒有思想存在,那個過去微妙的種子仍然存留在無意識裡。

  有意識的頭腦被分成兩個步驟,第一個步驟是三普拉吉那塔——被純化狀態的頭腦,就好像被純化的奶油,它具有它本身的美,但是它仍然存在。不論有多美,頭腦還是醜的。不論有多純、多寧靜,那個頭腦的現象就是不純的,你沒有辦法純化毒藥,不論你怎麼將它純化,它還是毒藥。相反地,你越純化它,它就變得越毒。它或許會看起來非常非常美,它或許具有它本身的顏色、明暗度,但它仍然是不純的。

  你先純化它,然後拋棄它,但是這麼一來那個旅程也是尚未完成,因為這全部都在有意識的頭腦裡。對無意識你要怎麼辦?在好幾層的有意識頭腦的背後還有一大片的無意識,在無意識裡還有你所有前世的種子。

  然後派坦加利將無意識分成兩個步驟。他談到沙比吉(sabeej)三摩地——無意識仍然存在,但頭腦已經有意識地被拋棄。它是帶著種子——沙比吉——的三摩地。當那些種子也被燒掉,那麼你就達到了完美——尼爾比吉(nirbeej)三摩地——沒有種子的三摩地。

  所以,有意識的頭腦被分成兩個步驟,無意識的頭腦也被分成兩個步驟。當達到了尼爾比吉三摩地——最終的狂喜,在你裡面沒有任何種子可以發芽、開花,並且帶你走上進一步的旅程而進入存在——那麼你就消失了。

  在這段經文裡面他說:「三普拉吉那塔三摩地是伴隨著推理、反省、喜樂、和一種純粹存在的感覺的三摩地。」但這是第一步,有很多人被誤導了,他們以為這是最後一步,因為它是那麼地純粹。你覺得非常喜樂、非常快樂,所以你認為現在已經沒有更進一步的事要被達成。如果你問派坦加利,他會說禪宗的三托歷(satori)只是第一步的三摩地,它並不是最終的,那個最終的還離得很遠。

  他所使用的文字沒有辦法很精確地被翻譯成英文,因為梵文是最完美的語言,甚至找不到任何一種語言可以接近它的完美,所以我必須對你作一些解釋。它所使用的是vitarka這個字,在英文裡,它被翻譯成推理,這是一個很差的翻譯。vitarka必須被加以了解。Tarka意味著邏輯,派坦加利說有三種類型的邏輯。第一種他稱之為「庫塔卡」(Kutarka)指向負面的推理:一直都以「不」來思考,在那個裡面你會拒絕、懷疑、或是走向虛無主義。

  不論你說什麼,那個生活在庫塔卡(負面邏輯)的人都會想如何拒絕,如何說不。他總是往負面的方向看,他總是在抱怨、發牢騷,他總是覺得在某個地方有某件事是錯的一直都是這樣!你沒有辦法糾正他,因為這是他的取向。如果你叫他去看太陽,他將不會看太陽,他會看太陽黑子,他一直都會找出事情的黑暗面,那就是庫塔卡。那就是庫塔卡錯誤的推理——但它看起來好像是推理。

  最後它會導致無神論,然後你就會拒絕神,因為如果你無法看到那個好的,如果你無法看到生命的光明面,你怎麼能夠看到神?所以你就會拒絕,然後整個存在就變成黑暗的,那麼每一件事就都是錯的,你在你自己的周圍創造出一個地獄。如果每一件事都是錯的,你怎麼能夠快樂?然而那是你所創造出來的,你永遠都可以找出錯誤的東西,因為生命是由二分性所組成的。

  在玫瑰花叢裡有很美的玫瑰花,但同時也有刺。一個庫塔卡的人會去數那些刺,然後他將會了解到這朵玫瑰一定是幻象的,它不可能存在。在那麼多的刺當中,在無數的刺當中,玫瑰花怎麼可能存在?那是不可能的。那個可能性被拒絕了,一定是別人在騙我。

  木拉那斯魯丁非常非常傷心,他跑到牧師那裡說:「要怎麼辦?我的作物再度被摧毀,因為沒有下雨。」牧師說:「不要那麼傷心,那斯魯丁,看看人生的光明面。你可以感到高興,因為你還有很多。永遠都要相信神,他是供給者。祂甚至提供空氣給烏兒,所以你為什麼要擔心?」那斯魯丁愁眉苦臉地說:

  「是的!對我那些玉米,神提供給烏兒空氣和我的玉米。」

  他無法看到那個要點。他的作物被這些烏兒所摧毀,這是神提供給牠們的,所以他說:「我的作物被摧毀了。」這種類型的頭腦一直都會去找負面的理由,所以他永遠都會保持緊張。焦慮將會像影子一樣地跟隨著他。這個派坦加利稱之為庫塔卡——負面的邏輯,負面的推理。

  然後有「塔卡」(tarka)簡單的推理。簡單的推理無法引導你到什麼地方,它繞著一個圈子在走,因為它沒有目標。你可以繼續推理、推理、又推理,但是你無法達到任何結論,因為唯有當從一開始就有一個目標,那個推理才能夠達到結論。如果你朝著一個方向走,你就可以達到某一個地方;如果你朝著每一個方向走——有時候向南,有時候向東,有時候向西——那麼你是在浪費你的能量。

  沒有目標的推理被稱為塔卡,帶著負面態度的推理被稱為庫塔卡,帶著正向基礎的推理被稱為「維塔卡」(vitarka)。維塔卡意味著特別的推理,所以維塔卡是三普拉吉那塔三摩地的第一個要素。一個想要達到內在和平的人必須被訓練成維塔卡——特別的推理,他一直都往光明面看,往正向的方面看。他會數花朵而忘掉刺。並不是沒有刺,而是他不去顧慮它們。如果你喜愛花朵,並且去細數那些花朵,有一個片刻將會來臨,到時候你就無法相信那些刺,因為這麼美的花朵存在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有刺存在?那一定是幻象。

  庫塔卡的人會數那些刺,然後花朵就變成幻象的,而維塔卡的人會數花朵,然後刺就變成幻象的。那就是為什麼派坦加利說維塔卡是第一個要素,透過它才可能喜樂。透過維塔卡,一個人可以達到天堂,一個人到處都可以在周圍創造出自已的天堂。

  你的立足點是重要的。不論你在你自已的周圍找到什麼,不論你所找到的是天堂或地獄,那都是你自已的創造。派坦加利說,唯有透過正向的推理,你才能夠超越邏輯和推理。透過負向的,你永遠都無法超越,因為你越是說不,你越會發覺事情是悲傷的。如果你說不,並且拒絕,漸漸地,你的內在會變成一個經常性的「不」——一個黑夜。往你裡面只能夠長出刺而無法長出花朵,你是一個沙漠。

  當你說「是」,你會發覺有越來越多的事物可以讓你說是。當你說是,你就變成一個說是的人,生命被肯定了,透過你的是,你就吸收了所有好的、美的、和真的。「是」變成了在你裡面讓神性進入的那個門,而「不」變成一個關閉的門。當你關閉你的門,你就是一個地獄。當你的門是敞開的,當你所有的門都敞開,存在就會流進你裡面,你是新鮮的、年輕的、活生生的,你變成一朵花。

  「維塔卡」(vitarka)、「維查爾」(Vichar)、阿南達(ananda):派坦加利說如果你進入維塔卡——正向的推理,你就可以成為一個思想者,在這之前是不行的,成為一個維塔卡之後思考才產生。他給思考(thinking)一個非常不同的意義。你也是認為你在思考,但是派坦加利不會同意,他會說你有思想,但你並不是在思考,那就是為什麼我說要翻譯他的東西很難。

  他說你有思想,像群眾一般的漂泊思想,但是沒有思考。在你的兩個思想之間沒有內在的流,它們是被拔了根的東西,沒有內在的計劃。你的思考是一個混亂,它不是一個井然有序的宇宙,它沒有內在的規範。它就好像一串念珠,有很多珠子,它們被一條看不見的線串在一起。思想就是那些珠子,思考就是那一條線。你有很多珠子,事實上是太多的珠子,比你所需要的來得更多,但是內在沒有一條線將它們串起來,那一條內在的線派坦加利稱之為「維查爾」。你有思想,但是沒有思考。如果這種情況一直繼續下去,你將會發瘋,瘋子就是一個具有無數的思想,但是沒有思考的人。三普拉吉那塔三摩地是一種沒有思想,但是思考很完美的狀態,這個區別必須被加以了解。

  首先,你的思想並不是你的,你的思想是你所搜集來的,就好像在一個黑暗的房間裡,有時侯一道光線從屋頂上照射進來,你看到無數的灰塵飄浮在那一道光線裡。當我洞察你,我看到了同樣的現象,有無數的灰塵,你稱它們為思想,它們在你身上進進出出,它們從一個頭腦進入到另外一個頭腦,就這樣一直繼續下去,它們有它們自己的生命。

  一個思想是一樣東西,它具有它本身的存在。當一個人過世,所有他那些瘋狂的思想都會立刻被釋放出來,它們開始到處找尋停留的地方。它們會立刻進入那些周遭的人,就好像細菌一樣,它們有它們自已的生命。即使當你活著的時候,你也是繼續在周遭散播你的思想。當你在談話,當然,你會將你的思想丟進別人,但是當你是寧靜的,你也是將你的思想到處丟。那些思想一開始也不是你的。

  一個具有正向思考的人會拋棄所有那些不屬於他自己的思想。它們是不真實的,他並不是透過他自己的經驗來找到那些思想。他是從別人那裡借來的,它們是醜的,它們經過很多手和頭。一個思考的人不會外借,他會喜歡擁有他自己新鮮的思想。如果你是正向的,如果你看著真、善、美、和花朵,如果你變得甚至能夠在最暗的黑夜裡看到白天已經在接近,你將會變得能夠思考。

  那麼你就可以創造出你自己的思想。一個由你所創造出來的思想的確是富有潛力的,它具有它本身的力量。你所借來的那些思想幾乎是死的,因為它們已經旅行了好幾百萬年,它們的源頭已經喪失了,它們跟它們的源頭已經失去了所有的連繫。它們就好像灰塵一樣,到處飄浮,你會抓到它們,有時候你甚至會覺知到它們,但是你的覺知無法看透事情。

  有時候你坐著,突然間你變得毫無理由地傷心,找不出任何原因:你往四周看,看不出原因,沒有什麼東西在那裡,也沒有什麼事發生,你保持跟原來一樣,只是突然間有一陣悲傷抓住了你,有一個思想經過,你剛好擋在路中間,那是一個意外事件。一個思想就像雲一樣地飄過——一個由別人所釋放出來的悲傷的思想,那是一個意外事件,你剛好被抓住。有時候一個思想會持續,你不了解為什麼你會繼續去想它,它看起來很荒謬,它似乎沒有用,但是你沒有辦法做什麼,它繼續敲著那個門,它說:「想我。」一個思想等在門口敲門,它說:「給一些空間,我想要進來。」

  每一個思想都有它本身的生命,它會移動,它具有很多力量,你非常無能。因為你是那麼地不覺知,所以你就被思想推著走。你的整個生命都是由這樣的意外事件所組成的。你碰到了一些人,你的整個生命模式就改變了。有某種東西進入到你裡面,然後你就被佔有了,你忘了你要去什麼地方,你改變了你的方向,你跟著這個思想走,而這只是一個意外事件。你就像小孩一樣。

  派坦加利說這不是思考,這是沒有思考的狀態,這不是思考。你是一個群眾,在你裡面沒有一個中心可以來思考。當一個人進入維塔卡——正確的推理,他就會漸漸變得有能力思考。思考是一種能力,但思想不是,思想可以從別人那裡學來,但是思考永遠無法如此,思考必須你自已去學習。

  這就是古印度的學校和現代大學之間的差別。在現代的大學裡,你可以得到思想;在古代的學校裡,在智慧學校裡,他們教導思考,而不是思想。

  思考是你內在本性的一種品質。思考意味著什麼?它意味著在碰到問題時保有你的意識,保持警覺和覺知。一個問題在那裡,你用你全然的覺知去面對它,然後就會有一個答案或一個反應產生,這就是思考。但是當一個問題被提出來,你就有一個已經準備好的答案,甚至在你去想它之前,那個答案就出來了。某人問:「有神嗎?」甚至在他沒有說完之前,你就說:「有。」你點下你那木頭般的頭,你說:「是的,神存在。」它是你的思想嗎?你在當下有去想那個問題嗎?或者你只是在你的記憶裡攜帶著一個已經準備好的答案?別人將它給了你——或許是你的父親、你的老師、或是你的社會。別人將它給了你,你將它當成一個寶物攜帶著。這個答案就是來自那個記憶。

  一個思考的人在每一次有問題的時候就會使用他的意識,他會很新鮮地使用他的意識。他會去面對那個問題,然後在他裡面會產生出一個思想,那個思想並不是記憶的一部分,這就是差別之所在。一個思想的人是一個記憶的人,他沒有思考能力,如果你問他一個新的問題,他會不知所措,他無法回答;如果你問他一個他知道答案的問題,他就會立刻回答,這就是一個學者和一個真正知道的人的差別,真正知道的人能夠思考。

  派坦加利說正確的推理(維塔卡)導致反省(維查爾),反省導致喜樂(阿南達)。這是第一個瞥見,當然,它是一個瞥見,它會出現,然後喪失,你沒有辦法抓住它很久。它將只是一個瞥見,就好像閃電發生一下子,你看到所有黑暗都消失,但是黑暗又會再度回來。它就好像雲消失了,你看到了月亮一下子,然後那個雲又回來。

  或者,在一個陽光普照的早晨,在靠近喜馬拉雅山的地方,有一個片刻你可以瞥見戈利仙卡——最高的頂,但是之後有霧,然後又有雲,那個頂峰就不見了,這就是三托歷(satori)。那就是為什麼永遠不要試著將三托歷翻譯成三摩地。三托歷是一個瞥見,在達成它之後還需要下很多功夫。事實上,在經歷過第一次的三托歷之後,在經歷過第一次的瞥見之後,真正的工作才開始,因為如此一來你已經嘗到了那個無限的,現在真正的找尋才開始。在這之前,它只;是馬馬虎虎,溫溫的,因為你並不是真的那麼確定你在做什麼,你要走向哪裡,以及什麼事正在發生。

  在它之前,它是一個信仰,一個信任。在它之前需要一個師父來顯示給你,一再一再地把你帶回來,但是在三托歷發生之後,它已經不再是一個信仰,它已經變成一個真知。如此一來,那個信任已經不是一種努力,如此一來,你可以信任,因為你自已的經驗已經告訴你。在第一次瞥見之後,真正的找尋才開始,在它之前你只是在繞圈子。正確的推理導致正確的反省,正確的反省導致一種喜樂的狀態,這個喜樂的狀態導致一種純粹本性的狀態。

  負向的頭腦一直都是自我主義的,那是不純的本性狀態。你感覺到「我」,但你是為了錯誤的理由而感覺到「我」。只要注意看,自我是依靠「不」來存在的。每當你說「不」,自我就產生了。每當你說「是」,自我無法產生,因為自我需要抗爭,自我需要挑戰,自我需要去反對某一個人或某件事,它無法單獨存在,它需要二分性。一個自我主義者一直都在找尋抗爭——跟某人抗爭,跟某件事抗爭,或是跟某種情況抗爭。他一直都試圖要找出某些東西來對它說不,來贏過它。

  自我是暴力的,「不」是最微妙的暴力。當你對平常的事情說不,即使只是這樣也會有自我產生。一個小孩對母親說:「我可以到外面去玩嗎?」然後她說:「不行!」其實並沒有什麼關係,但是當母親說:「不行!」她就覺得她很了不起。你去到火車站買車票,那個售票員一點都不看你,他會一直保持繼續工作,即使沒什麼工作,他也會假裝那樣,他是在說:「不!等一等!」他覺得他很了不起。那就是為什麼在每一個地方的辦公室你都會聽到「不」。「是」是稀有的,非常稀有。不論你是誰,一個平常的職員可以對每一個人說

  不,這樣他才會覺得很有權力。

  「不」給你權力的感覺,這一點要記住。除非絕對必要,否則永遠不要說不,即便當絕對必要的時候,也要以肯定而不是否定的方式說出,使得自我不會升起。你可以這樣說。即使「不」也可以以這樣的方式來說,使得它看起來好像是「是」。你也可以以這樣的方式來說「是」,使得它看起來好像是「不」,它依你的語氣而定;它依你的態度而定:它依你的姿勢而定。

  記住:一個求道者必須經常記住要生活在「是」的氣氛之下。一個有信仰、有信心、有信任的人就是這樣:他會說「是」。即使在需要「不」的時候,他也會說「是」。他對生命沒有任何反抗的敵意,他肯定,他對他的身體說是,對他的頭腦說是,對每一個人說是,他對整個存在說是。當你能夠沒有任何條件地絕對說是,最終的開花就會發生,那麼突然間自我就垮下來了,它無法繼續矗立在那裡,它需要「不」的支撐。負向的態度創造出自我。當你帶著正向的態度,自我就垮下來了,然後你的整個存在就會變得很純。

  梵文裡面的「我」有兩個字:阿漢卡(ahanka)和阿斯米塔(asmita)。它們很難翻譯。阿漢卡是錯誤的「我」,它來自說不。阿斯米塔是正確的我,已來自說是。這兩者都是「我」。一個是不純的是那個不純物,你否定、摧毀。「不」是具有破壞性的,它是一個非常微妙的破壞,永遠都不要使用它,盡可能地拋棄它。每當你覺知到,就不要使用它,試著去找到一個迂迴的方式,即使你必須說它,你也要以這樣的方式來說,使得它看起來好像是「是」。漸漸漸.漸漸地你將會融入它,然後你會覺得透過「是」而變得越來越純。

  然後有阿斯米塔:阿斯米塔是沒有自我的自我。沒有一個「我」的感覺在感覺你全然的單獨,那個全然的單獨就是最純粹的狀態。當我們說「我是」,不是反對任何人。它只是感覺一個人本身,而沒有用你自已去反對任何人。它只是那個「我」就是阿漢卡,那個「是」就是阿斯米塔。在它裡面只有「是」的感覺,而沒有「我」在裡面——只是去感覺那個存在,那個本質。「是」是很美的,「不」是醜的。

  在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裡,所有的心理活動都停止,頭腦只是保留未顯現的印象。

  三普拉吉那塔三摩地是第一步,它涉及正確的推理,正確的反省,一種喜樂的狀態,瞥見喜樂,以及一種「是」的感覺——純粹的簡單的存在,沒有自我在它裡面。這會引導到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第一是一種純粹,第二是一種消失。甚至連那個最純的也是不純,因為它還在那裡。「我」是錯誤的,「是」也是錯誤的,它比「我」來得更好,但是還有一個更高的可能性存在,當那個「是」也消失——不只是阿漢卡消失,連阿斯米塔也消失。你是不純的,然後你變得很純。但是如果你開始覺得「我是純的」,那個純本身就變成一個不純,那也必須消失。

  「純」的消失就是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不純」的消失是三普拉吉那塔三摩地。當「純」也消失,那就是阿沙姆普拉吉那塔。有一個心理活動都停止的狀態。在第一個狀態下,思想停止了;在第二個狀態下,思考也停止。在第一個狀態下,刺消失了;在第二個狀態下,花朵也消失。當「不」在第一個狀態下消失,「是」仍然存在。在第二個狀態下,「是」也消失了,因為「是」也是跟「不」有關。你怎麼能夠沒有「不」而保留「是」?它們是在一起的,你無法將它們分開。如果「不」消失,你怎麼能夠說「是」?在深處,「是」是對「不」說「不」,它是在否定那個否定。有一個微妙的「不」存在。當你說「是」,你是在做什麼?你並沒有說「不」,但那個「不」是在裡面。你並沒有將它帶出來,它是未顯現的。

  如果在你裡面沒有「不」,你的「是」無法意味著什麼。它會意味著什麼呢?它將會是無意義的。「是」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有不」;「不」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有「是」,它們是一個二分性。在三普拉吉那塔三摩地裡,「不」被拋棄了,一切錯誤的都被拋棄了;在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裡,「是」被拋棄了,一切對的和好的也都被拋棄了。在三普拉吉那塔三摩地裡,你拋棄了魔鬼;在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裡,你也拋棄了神,因為神怎麼能夠沒有魔鬼而存在?它們是同一個錢幣的兩面。

  所有的活動都停止。「是」也是一個活動,而活動是一個緊張。有某件事在進行,它或許甚至是美的,但仍然是有某件事在進行。在一段時間之後,甚至連那個美的也會變成醜的。在一段時間之後,你也會對花朵感到無聊。在一段時間之後,活動,即使它是非常細微而且很純的,也會使你緊張,它變成一種焦慮。

  「在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裡,所有的心理活動都停止,頭腦只是保留未顯現的印象」但它還不是目標,因為你在過去所累積的那些印象將會變得怎麼樣?你已經活了很多很多世,在那裡面有活動、有反應,你做了很多事,也解除了很多事,那些要怎麼辦?有意識的頭腦已經變得很純,有意識的頭腦甚至連很純的活動都拋棄了,但是無意識非常廣大,在那裡你攜帶著所有的種子和藍圖,它們就在你裡面。

  樹木消失了;你已經完全將樹木砍下來,但是那些之前掉下來的種子已經躺在地面上,當適當的季節來臨,它們就會發芽。你將會有另外一世,你將會再度出生,當然,現在你的品質將會不同,但是你將會因為那些種子尚未被燒掉而再度出生。

  你砍掉了那個已經顯現出來的。要砍掉任何顯現出來的很容易,要砍掉所有的樹木很容易,你可以進入花園將所有的草都完全拔光,你可以毀掉一切,但是在兩個星期之內,那個草又會長出來,因為你只是拔光那個顯現出來的,那些留存在泥土裡的種子你還沒有碰到,那必須在第三種狀態下來做。

  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仍然帶著種子。有一些方法可以用來燒掉那些種子,來創造出火——赫拉克賴脫所談到的火,如何創造出火來燒掉無意識的種子。當它們也消失,那麼土壤就變成絕對地純,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再由它產生出來,那麼就沒有出生,也沒有死亡。那整個輪子對你而言是停止的,你已經離開了輪子(娑婆世界)。離開社會並不能夠有所幫助,除非你離開了輪子,那麼你就變成一個完美的出離者。

  一個佛是一個完美的出離者,一個馬哈維亞,一個派坦加利是一個完美的出離者,他們並沒有離開社會,他們是離開了那個生與死的輪子。但是唯有當所有的輪子都被燒掉,那個才會發生。最終的是尼爾比吉(nirbej)三摩地。

  沒有種子的。「在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裡,所有的心理活動都停止,頭腦只是保留未顯現的印象。」

  維德哈和普拉克里提拉亞達成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因為他們在前世已經停止跟他們的身體認同:他們再度出生.因為仍有慾望的種子,即使是一個佛也會再度被生下來。在他的前世,他已經達成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但是那個種子仍然存在,他必須再來一次。即使一個馬哈維亞也會被生下來,那些種子會將他帶出來,但這將會是最後一世。往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之後,只可能有一世,但是這樣的話那個生命的品質將會完全不同,因為這個人將不會跟身體認同。這個人真的沒有什麼事要做,因為頭腦的活動已經停止了。那麼他要做什麼?為什麼還需要這一世?他只是要讓那些種子顯現出來,而他將保持是一個觀照,這就是火。有一個人來到佛陀面前,對他吐痰,那個人很生氣,佛陀擦了一下他的臉,然後問說:「你還要說什麼?」但那個人無法了解,他真的很生氣,臉紅脖子粗的,他甚至不了解佛陀所說的。這整件事是那麼地荒謬,因為佛陀並沒有反應,反倒使那個人不知所措,不知道該講什麼。他離開了,整個晚上都睡不著。當你侮辱一個人,而他沒有反應,這樣你怎麼睡得著?這樣的話,那個侮辱會回到你身上。你將那支箭射出去,但是它並沒有被接收。它會回來,找不到容納的地方,它就回到源頭。他侮辱佛陀,但是那個侮辱沒有辦法在佛陀身上找到容納的地方,所以它要去到哪裡呢?它會回到原來的主人。

  整個晚上他都很火熱,他無法相信事情竟然會這樣發生。然後他開始懊悔,覺得他是錯的,他沒有把事情處理好。隔天早上一大早他就跑到佛陀那裡去要求他的原諒。佛陀說:「不必為此擔心,我一定是在過去對你做了什麼錯誤的事,現在那個帳已經結清了,我將不反應,否則同樣的事將會一再一再地發生。就此了結吧!我沒有反應。因為在某個地方有一個種子,它必須被結束掉,現在我跟你的帳已經結清了。」

  在這一世,一個維德哈——一個已經了解他不是身體的人,一個已經達成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的人來到這個世界只是為了要結清他的帳,他的整個生命就是為了要結帳。在無數世裡,有很多關係:很多涉入,很多承諾,每一件事都必須被結束掉。

  有一次佛陀去到一個村莊,整個村子裡面的人都聚集在一起,他們很想聽他講道,那是一個很稀有的機會。甚至連首都都一直在邀請佛陀,而他並沒有去,但是他卻來到了這個小村莊。他並沒有被邀請,因為那些村民一直無法湊足勇氣要求他來到他們的村子。那只是一個小村子,只有幾間茅屋,而且他是沒有接到邀請而來的,整個村子裡面的人都感到很興奮,他坐往一棵樹下不講話。

  他們說:「現在你是在等誰?每一個人都往這裡。整個村子裡的人都在這裡,你可以開始了。」佛陀說:「但是我必須等待,因為我在等的人還沒有來,有一個承諾必須被履行,有一個帳必須結清,我在等那個人。」然後有一個女孩子來,佛陀就開始了。在他開始演講之後,他們問:「你是在等這個女孩嗎?」

  那個女孩是屬於印度最低階級的人,沒有人會想到佛陀是在等她,他說:「是的,我就是在等她。當我來的時候,她在路上碰到我,她說:「等一等,因為我要到另外一個鎮上辦點事,但是我很快就會來。L在前世的某一個地方我曾經答應過她,當我成道之後,我一定會來告訴她關於任何發生在我身上的事,那個帳必須結清,那個承諾一直掛在我裡面,如果我沒有履行它,我一定還要再來。」

  一個維德哈或是一個普拉克里提拉亞:這兩個字都很美。維德哈意味著一個人生活在無體裡。當你達成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那個身體還往,但是你變成無體的,你已經不再是身體。身體變成住處,但是你不跟它認同。

  這兩個名詞很美——維德哈和普拉克里提拉亞:維德哈意味著一個知道他不是身體的人,他是真的知道、記得,而不是相信。一個普拉克里提拉亞是一個知道他不是身體的人,他已經不再是普拉克里提——內在的自然(nature)。

  身體屬於物質,一旦你不跟身體認同,一旦你知道你跟物質不是同一的,跟外在不是同一的,你內在的自然就融解了。當一個人達到一個不再是一個身體的狀態,當一個人達到一個狀態,在那個狀態下,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顯現的,他的普拉克里提,他內在的自然就融解了。對他來講已經不再有世界,他已經不跟它認同,他變成它的一個觀照。這樣的一個人至少會再被生下來一次,因為他必須結清很多帳,有很多承諾必須被履行,有很多「業」必須被拋棄。

  有一次,佛陀的表哥德瓦達塔反對他,他試圖以很多方式要殺他,佛陀在一棵樹下靜心地等待。他從山上滾下一顆很大的石頭,那個石頭滾下來,每一個人都躲開,佛陀仍然保持坐在樹下,那是很危險的,那顆有頭剛好碰到他,擦到他。阿南達問他:「當我們都逃開的時候,你為什麼不逃開?還有足夠的時間。」

  佛陀說:「對你而言還有足夠的時間,但是我已經沒有時間了,德瓦達塔必須這樣做,在從前的某一世有一些「業」,我一定曾經給過他某種痛苦,某種焦慮,它必須被結束掉。如果我逃掉,如果我做了些什麼,一個新的路線將會再度開始。」

  一個維德哈,一個已經達成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的人並不反應,他只是看著、觀照著。這就是觀照的火,它能夠燒掉所有無意識裡的種子。然後有一個片刻會來臨,到時候那個泥土變成完全純淨的,沒有種子在它裡面等待著要發芽,那麼就不需要再回來。首先那個「內在的自然」消失,然後他將他自己融入字宙。

  「維德哈和普拉克里提拉亞達成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因為他們在前世已經停止跟他們的身體認同。他們再度出生,因為仍有慾望的種子。」我在此是為了要履行某些事,你們在此是要結清我的帳,你們並不是意外地在這裡。世界上有無數的人,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而不是別人在這裡?有某些事必須被了結。

  其他達到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的人是透過信仰、努力、回憶、集中精神、和區別而達到的。

  所以這就是兩個可能性。如果你是在你的前世達成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在這一世你生下來就幾乎是一個佛。只是有一些種子必須去滿足,那些種子必須被拋掉,或是被燒掉。那就是為什麼我說你生下來的時候就幾乎是一個佛。你並不需要做任何事,你只須觀照任何發生的事。

  因此克里虛納姆提一直堅持說不需要做任何事,這對他來講是對的,但對他的聽眾來講是不對的。對他的聽眾來講,有很多事要做,他們會被他的陳述所誤導。他是在談他自己,他生下來就是一個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佛,他生下來就是一個維德哈,他生下來就是一個普拉克里提拉亞。

  當他只有五歲的時候,他在印度馬德拉斯省靠近阿德亞爾的地方洗澡,有一個偉大的通神論者里得比特(Leadbeater)看到他,他是一個完全不同類型的小孩。如果有人向他丟泥巴,他不會反應。有很多小孩在那裡玩,如果有人將他推進河裡,他就會下河,他不會生氣,他不會抗爭,他具有一種完全不同的品質,那是一個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佛的品質。

  里得比特叫安妮別珊特(Annie Besant)來看這個小孩。他不是普通的小孩,整個通神論運動都圍繞在他的周圍。他們對他有很多期望,他們希望他成為一個阿瓦塔(Avatar:神的化身),希望他成為這個時代完美的師父,但是那個困難很深。他們選擇了一個正確的人,但是他們作了錯誤的期望,因為一個生下來就是一個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佛的人甚至沒有辦法活躍成一個阿瓦塔。所有的活動都停止了,他只能觀照,只能看,他沒有辦法被弄得很活躍,他只能是一個被動性。他們選對了人,但他仍然是不對的。

  他們有很多期望,那整個運動都圍繞著克里虛納姆提。當他放棄,他說:「我沒有辦法做任何事,因為並不需要什麼。」整個運動都失敗了,因為他們對這個人期望太多了,但整個事情所顯現出來的卻是完全不一樣,這件事本來是可以預知的。

  安妮別珊特、里得彼特、和另外的人,他們都是非常非常美的人,但是他們並非真正懂得東方的方法。他們從書本和經典裡學了很多,但是他們並不是很精確地知道派坦加利所顯示出來的奧秘——一個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佛或一個維德哈被生下來,但是他並不活躍、不主動,他是被動的。有很多事能夠透過他而發生,但是唯有當某人來,而且臣服於他,那些事才能夠發生,因為他是一個被動性,他無法強迫你做任何事,他就在那裡敞開著,但是他不可能積極主動。

  他邀請每一個人,那是一個公開的邀請,但是他沒有辦法特別邀請你,因為他無法積極主動。他是一個敞開的門,如果你喜歡,你可以通過。最後一世是一個絕對的被動性,它就只是觀照。這是一個方式:基於他們前世的情況所導致的結果,一個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佛可以這樣出生。

  但是一個人也可以在這一世變成一個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佛。對於他們,派坦加利說:

  其他達到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的人是透過信仰、努力、回憶、集中精神、和區別而達到的。

  他的話幾乎不可能被翻譯出來,所以我將只是解釋,而不是翻譯,只是要給你那個感覺,因為語言會誤導你。

  梵文的shraddha並非剛好就是信仰,它比較像信任。信任跟信仰是非常非常不同的。信仰是你生下來所承襲的,信任則是你經過成長所成為的。成為一個印度教教徒是一種信仰,成為一個回教徒是一種信仰,但是在此跟隨著我成為一個門徒是一種信任。我無法要求信仰,這一點要記住。耶穌也無法要求信仰,因為信仰是你生下來所承襲的。猶太人有信仰,但是事實上那就是為什麼他們摧毀了耶穌,因為他們認為是他將他們帶離他們的信仰,摧毀他們的信仰。

  他是在要求信任。信任是一種個人的親密,它不是一種社會的現象,你透過你自己的反應而達成它。沒有人能夠生下來就有信任,但是一個人能夠生在一種信仰裡。信仰是死的信任,信任是活的信仰,要試著去了解那個差別。

  信任是你必須成長而成為的,它一直都是個人的。耶穌的第一批門徒有達到信任。他們是猶太人,他們生下來就是猶太人,但他們脫離了他們的信仰,那是一種背叛。信仰是一種迷信,信任則是一種背叛。信任會先引導你離開你的信仰,它必須如此,因為如果你活在一個死氣沈沈的墓地裡,你必須先被引導離開它。唯有如此,你才能夠再度被引進生命。耶穌試著要把人們引導到信任,它會看起來好像是他在摧毀他們的信仰。

  現在,當一個基督徒來到我面前,同樣的情況會再度重覆。基督教是一種信仰,就好像猶太教在耶穌的時代也是一種信仰。當一個基督徒來到我面前,我也是必須將他帶離他的信仰來幫助他成長而走向信任。宗教以信仰為基礎,但是成為具有宗教性的就是處於信任之中,成為其有宗教性的並不是意味著要成為基督徒、佛教徒、或回教徒,因為信任是沒有名字的,是沒有貼上標籤的,它就好像愛一樣,愛是基督教、佛教、或回教的嗎?婚姻是基督教、佛教、或回教的。但愛是這樣的嗎?愛不知道有階級,愛是沒有區分的,愛不知道有佛教或基督教。

  婚姻就好像信仰,愛就好像信任,你必須成長成為它。信仰並不是一個探險,你一生下來就進入它,它是很方便的。如果你是在追求舒服和方便,那麼停留在信仰裡比較好,成為一個佛教徒或基督徒,遵循規則,但是它將會是一件死氣沈沈的事,除非你從你的心來反應,除非你由你自己負責來進入宗教,而不是因為你被生下來是一個基督徒。你怎麼可以生下來就是一個基督徒?

  宗教跟出生是怎麼關連的?出生無法給你宗教。它能夠給你一個社會,一個信念,或是一個宗派,它能夠給你一種迷信。「迷信」(superstition)這個字非常非常有意義,它意味著「不必要的信仰」。super這個字意味著不必要的,多餘的——不必要的信仰,或是已經死掉的信仰。在從前的某一個時候,它或許是活的,但宗教必須一再一再地被生出來。

  記住,你並不是生在一個宗教裡,宗教必須一再一再地誕生在你裡面,那麼它就是信任。你沒有辦法給你的孩子你的宗教,他們必須去找尋和找到他們自己的宗教。每一個人都必須去找尋和找到他自己的宗教,那是一個探險,最大的探險。你進入那個未知的。派坦加利說:如果休想要達到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第一件事就是信任。對三普拉吉那塔三摩地而言,你需要推理——正確的推理。你有看出那個區別嗎?對三普拉吉那塔三摩地而言,正確的推理,正確的思考是基礎;對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而言則需要正確的信任,而不是推理。

  沒有推理,只有愛,而愛是盲目的。對理智而言,它看起來好像是盲目的,因為它跳進了黑暗。理智會問:「你要去哪裡?停留在已知的領域裡,進入到一個新的現象有什麼意義?為什麼不停留在舊有的教會裡?它是方便的、舒服的,不論你需要什麼,它都能夠供。」但是每一個人都必須找到他自已的廟宇,唯有如此,它才是活的。

  你在此跟我在一起,這是一種信任。當我不復在此,你的小孩或許會跟我在一起,那將會是信仰。唯有跟一個活的師父在一起,信任才會發生,對一個已經不復存在的死的師父就只能有信仰。第一批門徒具有那個宗教,第二代和第三代會漸漸失去那個宗教,而變成一個宗派,然後你就只是遵循,因為你一生下來就進入它,它是一種責任,而不是一種愛,它是一個社會慣例,它會有所幫助,但它並不是在你裡面很深的東西,它並沒有帶給你什麼,它並不是一個發生。它並不是在你裡面展開的一個深度,它只是一個表面,一張臉。只要去到一個教會看看那些作禮拜的人,他們甚至會祈禱,但是他們在等待看看什麼時候結束。

  有一個小孩坐在一個教堂裡,他第一次來到這裡,他只有四歲。母親問他:「你喜歡嗎?」他說:「音樂很好,但是廣告時間太長了,」當你沒有信任,它就是廣告。shraddha是正確的信任;信仰則是錯誤的信任,不要從別人那裡得到宗教。你無法將宗教借過來,那是一種欺騙。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你就是沒有付出什麼而得到它。然而每一樣東西都必須付出代價,要達成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並不是廉價的,你必須付出充分的代價,那個充分的代價就是你的整個存在。

  成為一個基督徒只是一個標籤,但成為其有宗教性的並不是一個標籤,你的整個存在都必須涉入,它是一個承諾。人們來到我這裡,他們說:「我們愛你。任何你所說的都很好,但是我們不想要成為門徒,因為我們不想承諾。」然而除非你承諾、涉入,否則你無法成長,因為不承諾的話就不會有關係,那麼在你我之間會有話語,而不是一個關係,那麼我對你來講或許是一個老師,但不是一個師父,那麼你或許是一個學生,但不是一個門徒。

  信任是第一個門,第二個門是「勃亞」(Virya),這個字也很難。它被翻譯成努力。不,努力只是它的一部分。勃亞這個字意味著很多事,但是在深處它意味著生物能量(bio-energy)。勃亞的意義之一是精液——性能量。如果你真的想要很精確地翻譯它,勃亞是生物能量,是你的整個能量現象,是作為能量的你。當然,這個能量只能透過努力而被帶出來,因此它的意義之一就是努力。

  但光是努力一個意義是非常不足的,它並沒有像勃亞這個字的含意來得那麼豐富。勃亞意味著你的整個能量都必須投放進去,只有放進頭腦是不行的。你可以由頭腦來說「是」,但那是不夠的。需要的是你的全部,不能有絲毫的保留,那就是勃亞的意義。唯有當有信任,那樣才可能,否則你只是為了安全的緣故而保留某些東西。你會覺得:「這個人或許會將我們引導到錯誤的方向,我們想要隨時可以退回來。在某一個適當的片刻,我們想要能夠說:「夠了,不要再下去了。」

  你保留你自己的一部分,只是為了要注意看這個人把我們引導到哪裡。人們來到我這裡說:「我們在注意看,讓我們先看看是怎麼一回事。」他們非常聰明——聰明的傻瓜,因為這些事是無法從外在看出來的。所發生的事是一個內在的現象,你甚至無法看到它是對誰在發生。常常只有我能夠看出是怎麼一回事,唯有在稍後事情發生之後,你才會覺知到。

  別人看不出來。從外面是不可能看出來的,你怎麼能夠從外面看出來?姿勢你可以看到,你可以看到人們在做靜心,但發生在內在的才是靜心,他們在外在所做的只是創造出一個情況。

  從前有一個非常偉大的蘇菲宗派的師父札拉魯丁,他有一個很小的學校,裡面收了一些稀有的學生。他們是很稀有的,因為他是一個非常挑剔的師父。

  除非他選擇了那個學生,否則任何人都不准加入。他就在這少數人身上下功夫,但是當人們經過,有時候他們會來看看那裡發生什麼。有一次一群教授來,他們一直都是非常警覺的人,非常聰明,他們在那裡看。在師父的家裡,大約有五十個人坐在那裡,而他們正在做一些瘋狂的動作,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在跳,那些教授就在那裡看。

  他們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造個人在引導他們走向瘋狂。他們已經發瘋了,他們是傻瓜,因為一旦有人發瘋了,就很難恢復正常。道是荒謬的,我們從來沒有聽過任何像這樣的事。當人們在靜心的時候,他們都是靜靜地坐著。」

  在他們之間引發了很多討論,他們之中有一群人說:「因為我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所以最好不要作任何判斷。」然後他們之中又有另外一群人說:「不論那是什麼。它都值得享受,我們喜歡看,它是很美的,我們為什麼不能享受它?為什麼要被他們所做的事打擾?只要看他們就是一件很美的事。」

  然後再過了幾個月,同樣這一群人再度來到學校觀看。現在到底發生什麼?每一個人都很安靜,那五十個人在那裡,師父也在那裡,他們都靜靜地坐著——非常安靜,就好像沒有人在那裡一樣。他們就像雕像一樣。他們之間再度引發一些討論。有一群人說:「現在他們是沒有用的,要看什麼?什麼都沒有!我們第一次來的時候,那個情況很美,我們覺得很享受,但是現在他們只是很無聊。」另外一群人說:「但是現在他們似乎是在靜心。第一次他們簡直就是發瘋。這樣做才對,靜心就是必須如此,經典裡都是這樣描述的。」

  但是還有第三群人說:「我們對靜心一無所知,我們怎麼能夠判斷?」然後,再過了幾個月之後,那群人又來了,現在裡面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師父一個人坐在那裡微笑著,所有的門徒都不見了,所以他們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第一次我們來的時候是一堆瘋狂的人,我們認為這是沒有用的,我們認為是你把那些人逼瘋。第二次我們來的時候非常好,人們在靜心,現在他們都跑到哪裡去了?」

  師父說:「現在工作已經完成了,所以那些門徒不見了。我很快樂地微笑,因為成果發生了。你們是傻瓜,我知道!不只是你們在看,我也在看。我知道你們在討論什麼,以及你們第一次和第二次在想什麼。」札拉魯丁說:「你們那麼費心來了三次,那個努力已經夠你們變成靜心者,而你們用在討論的能量已經足夠使你們寧靜。那些門徒已經完成任務,而你們還站在同樣的地方,進來!不要光是從外面看。」他們說:「是的!那就是為什麼我們一再一再地來看到底發生什麼。當我們能夠確定,那麼就沒有問題,否則我們不想承諾。」

  聰明的人從來不想要承諾,但有任何生命是不需要承諾的嗎?然而聰明的人認為承諾是一種枷鎖,但有任何自由是沒有枷鎖的嗎?首先你必須進入一個關係,唯有如此,你才能夠超越它。首先你必須有很深的承諾,深度對深度,心對心,唯有如此,你才能夠超越它,沒有其他的方式。如果你只是在外面看,你永遠都無法進入那個神龕——那個神龕就是承諾。如果你只是在外面看,那麼很可能你跟它是無關的。

  師父和門徒是處於一種愛的關係之中,那是可能的最高的愛。除非那個關係存在,否則你無法成長。派坦加利說:「第一個是信任,第二個是能量——努力。」你必須將所有的能量都投放進去,只有一部分是不行的。如果你只是部分投入,部分保留,它或許甚至是有害的,因為那將會變成在你裡面的一個裂縫,它會在你裡面創造出一種緊張,它會變成一種焦慮,而不是喜樂。

  喜樂就是當你很全然地處於你所在的地方,焦慮就是當你只是一部分處於你所在的地方,因為這樣的話,你是分裂的,所以會有緊張,兩個部分走向不同的方向,然後你就會有困難。「其他達到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的人是透過信仰、信任、努力、能量、和回憶而達到的。」回憶這個字的梵文是斯姆里提(smriti),它是記住的意思,也就是葛吉夫所說的記得自己,那就是斯姆里提。

  你並不記得你自己。你或許會記得無數的事情,但是你卻一直忘記你自己,忘記你的存在。葛吉夫有一個技巧,那是他從派坦加利那裡得到的。事實上所有的技巧都是來自派坦加利,他是從前的技巧大師。斯姆里提就是記住不論你在做什麼都要記得自己。當你在走路的時候,在內在深處要記得「我在走路」、「我是」,不要迷失在走路當中。走路存在那個移動,那個活動存在,但是同時有內在的中心存在,只要覺知、觀照。

  但是不要在頭腦裡面重覆說:「我在走路。」如果你重覆說,那並不是記住。你必須非語言地覺知到:「我在走路,我在吃東西,我在說話,我在聽。」不論你做什麼事,那個裡面的「我」都不應該被忘記,它必須被保持。它不是自我意識,它是意識到自已。自我意識是自我,意識到自已是阿斯米塔(asmita)——純粹,只是覺知到「我是」。

  平常你的意識是指向客體。你看著我,你的整個意識就像一支箭一樣移向我,你指向我。記得自已意味著你必須具有一支雙向的箭,它一邊指向我,另外一邊指向你。一支雙向的箭就是斯姆里提(Smriti)——記得自己。

  它非常困難,因為很容易就會記住客體而忘掉自己。它的相反也很容易——記住自己而忘掉客體。這兩者都很容易。那就是為什麼那些在市場上,在世界上的人和那些在僧院,脫離世界的人是一樣的:他們兩者的箭都是單一指向的。在市場上,他們看著事物、看著客體,在僧院他們看著他們自已。

  斯姆里提既不在市場上,也不在僧院裡。斯姆里提是一種記得自已的現象,當主體和客體兩者都一起在意識裡,那是世界上最難的事。即使你只能有一個片刻、一瞬間達到它,你也會立刻瞥見三托歷,你將會立刻離開身體而到達其他地方。

  試試看,但是要記住,如果你沒有信任,它將會變成一個緊張,這些就是會牽涉到的問題。它有可能會緊張到讓你發瘋,因為它是一種非常緊張的狀態:那就是為什麼很難記住客體和主體兩者——外在的和內在的。要記住兩者是非常非常費力的。如果有信任,那個信任將會降低緊張,因為信任就是愛,它將會安撫你,它將會是你周遭一個安撫的力量,否則那個緊張可能會變得太劇烈,你會無法入眠。它將會讓你一直都無法平靜,因為它是一個經常的難題,你將會持續處於焦慮之中。

  那就是為什麼你可以只注意一邊,那是容易的。你可以去到僧院,閉起眼睛:記得自己而忘掉世界。但你是在做什麼呢?你只是將整個過程倒過來而已,其他沒有,這是沒有改變的。或者你可以放掉這些僧院、這些廟宇、和這些師父,然後處於世界裡,享受世界,那也很容易,困難的是要同時意識到兩者,當你意識到兩者,而且那個能量同時是覺如的,指向截然相反的兩個層面,就會有一種緊張,一種超越。你就變成第三的,你變成兩者的觀照。當那個第三的進入,首先你試著去看客體和你自己,但是如果你試著去看兩者,漸漸、漸漸地,你會覺得有某種東西在你裡面發生,因為你正在變成一個第三的,你介於這兩者之間,你介於客體和主體之間,如此一來,你既不是客體,也不是主體。

  「透過信仰、努力、回憶、集中精神、和區別而達威。」Shraddha是信任,Virya(勃亞)是全然的承諾,全然的努力。所有的能量都必須被帶進來,你所有的潛力都必須被帶進來。如果你真的是一位真理的追求者,你不可能去追求任何其他的東西,它是一個完全的涉入,你不可以使它成為一個部分時問的工作,說:「有時侯我在早上靜心,然後我離開。」不,靜心對你來講必須變成一個二十四小時的持續,不論你在做什麼,靜心都必須一直持續地存在在背景裡。能量是需要的,它需要你所有的能量。

  現在還有幾件事,如果它需要你所有的能量,性就會自動消失,因為你沒有能量可以浪費在它上面。禁慾對派坦加利來講並不是一種規範,而是一個結果。你將你所有的能量都投入心靈的練習,所以你沒有任何能量留下來從事性行為。在日常生活當中也會有這樣的事發生。注意看一個偉大的畫家,他完全忘掉女人。當他在作畫的時候,在他的頭腦裡沒有性,因為他的整個能量都投入作畫,他沒有任何額外的能量可以從事性行為。

  一個偉大的詩人、一個偉大的歌唱家、或是一個偉大的舞蹈家,當他們完全投入他們的工作,他們就自動變成禁慾者。他並沒有禁慾的規範。性是多餘的能量,性是一個安全活塞。當你裡面有太多的能量,你無法用它來做任何事,自然為你安排了一個安全活塞,好讓你能夠將它丟出,你可以釋放它,否則你將會發瘋或爆炸。如果你試圖壓抑它,這樣你也會發瘋,因為壓抑它是沒有幫助的。它需要被蛻變,而那個蛻變來自全然的承諾。一個戰士,如果他真的是一個戰士,一個無懈可擊的戰士,他將會是超越性的,他的整個能量都移向其他地方。

  有一個非常非常美的故事。有一個偉大的哲學家,一個思想家,他的名字叫作瓦查斯巴提,他非常融入他的學習,有一天他的父親告訴他:「現在我已經老了,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死,或許隨時都有可能死,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我想要你趕快結婚。」瓦查斯巴提非常融入他的學習,因此在沒有完全弄清楚他父親的意思之前就說:「好。」所以他就結婚了。他結婚了,但是他完全忘掉他已經有了一個太太,因為他太融入他的學習。

  這種事只可能發生在印度,不可能發生在其他地方,那個太太因為很愛他,所以她不想打擾他。因此,據說已經過了十二年。她像一個影子一樣提供各種服務給他,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但是不會打擾他。她不會說:「我就在這裡,你到底在幹什麼?」瓦查斯巴提繼續在寫一個評論,那是曾經被寫下來的最偉大的評論之一。他在評論巴達拉揚的「布拉姆經」,他非常融入,非常全然,因此他不僅忘掉他的太太,他甚至沒有覺知到是誰帶食物給他,是誰把盤子帶回去,是誰在晚上來幫他點燈,是誰為他鋪床。

  十二年過去了,有一天晚上,他的評論完成了。在他要寫下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他發了一個誓,當那個評論完成,他就要成為一個桑雅士(門徒),然後他就不去顧慮頭腦,然後每一件事都將會結束。這個評論是他必須去履行的唯一的「業」。

  那天晚上他有一點放鬆,因為他在大約十二點的時候寫下了最後一個句子。他首度覺知到他的周遭,燈火的燃燒已經變小,需要再加油,有一隻很美的手開始將油倒進去,他回頭看看是誰在那裡,他認不出那張臉,所以他說:「你是誰?你在這裡幹什麼?」他太太說:「既然你已經問了,我就必須說,在十二年前,你娶我為妻,但是因為你太融入你的工作,我不想打斷你或打擾你。」

  瓦查斯巴提開始哭,開始流眼淚,他太太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說:「這非常複雜,現在我不知道要怎麼辦?因為那個評論已經完成了,現在我是一個桑雅士(門徒),我不能成為一個持家的人,我不能成為你的丈夫。那個評論已經完成,我已經發了誓,現在我已經沒有時間了,我將要立刻離開。你先前為什麼不告訴我?以前我還可以愛你,現在我對你的服務、你的愛、和你的奉獻要怎麼交待?」

  他稱呼他的「布拉姆經評論」為「巴瑪提」,巴瑪提是他太太的名字。這個名字很荒謬,稱呼巴達拉揚的布拉姆經評論為巴瑪提是荒謬的,因為這個名字跟它沒有關係。但是他說:「現在既然我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最後一件事就是將你的名字寫在書上,所以我將稱它為巴瑪提,為的是你的名字可以永遠被記憶。」

  他離開了那個家,他太太在哭泣,但不是傷心的哭泣,而是處於完全喜樂之中。她說:「那已經夠了,這個姿勢,這個在你眼中的愛就夠了。我已經夠了,所以你不要覺得有罪惡感,去!完全把我忘掉,我不想成為你頭腦裡的一個重擔,你不需要記住我。」

  那是可能的,如果你完全融入一件事,性將會消失,因為性是一個安全活塞。當你有未被使用的能量,那麼性就會縈擾著你。當你所有的能量都被使用了,性就消失了。那就是禁慾或勃亞的狀態,那就是你所有潛在能量開花的狀態。

  「努力、回憶、集中精神、和區別。」:有舒拉達(shraddha)信任;勃亞——你全部的生物能量,你全部的承諾和努力;舒姆里提——記得自已;和三摩地。三摩地這個字意味著一個沒有問題存在的頭腦狀態,它來自三摩丹(samadhan)這個字,它意味著一種頭腦狀態,在那種狀態下你覺得完全沒有問題,它是一種頭腦沒有問題的狀態。它不是集中精神,集中精神只是當頭腦沒有問題時所產生出來的品質,那是翻譯上的困難。

  集中精神是這種頭腦狀態的一部分,它就是會這樣發生。注意看一個小孩熱衷於他的遊戲,他不需要任何努力就會集中精神。他並不是集中精神在他的遊戲上,集中精神只是一項副產物。他是那麼熱衷於那個遊戲,所以集中精神發生了。如果你故意集中精神在某件事上,那麼就會有努力,就會有緊張,你會疲倦。

  如果你全神貫注,三摩地會自動發生。如果你聆聽我講話,那是一種三摩地。如果你很全然地聆聽我講話,就不需要任何其他的靜心:它變成一種集中精神,但這並不是說你要刻意集中精神,如果你帶著愛心聆聽,集中精神會隨之發生。

  在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裡,當信任很完全,當努力很全然,當那個記住很深,三摩地就會發生。不論你做什麼,你都是帶著全然的集中精神在做,不需要有任何努力去集中精神。如果集中精神需要努力,它是醜的,它就像你身上的一種病,你將會被它所摧毀。集中精神必須是一個結果,當你愛一個人,只要跟他在一起,你就會集中精神。記住,永遠不要刻意集中精神在任何事上面,倒是要很深入地傾聽,很全然地傾聽,然後那個集中精神就會自己出現。

  那麼就會有區別——普拉吉那(prajna)。普拉吉那並不是區別;區別只是普拉吉那的一部分。事實上普拉吉那意味著智慧——清楚的覺。佛陀曾經說過,當靜心的火焰燃燒得很烈,那個圍繞著火焰的光就是普拉吉那。在內在是三摩地,在你的四周是光,是一個氛圍跟隨著你。在你的每一個行為裡,你都是聰明的,並不是說你試圖想成為聰明的,它只是因為你是那麼全然地覺知而發生。任何你所做的都是聰明的,並不是你一直想要做正確的事。

  一個一直想要做正確的事的人將無法做任何事,即使錯誤的事他也無法做,因為這會變成他頭腦裡面一個很大的緊張,而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呢?你怎麼能夠決定?一個有智慧、有了解的人是不選擇的,他就只是感覺,他只是將他的覺知放在每一個地方,然後就按照那個覺知的光去行動,不論他去到哪裡都是對的。

  那個「對」不屬於事情,它屬於你,屬於那個行動者。並不是說佛陀做了對的事,不!任何他所做的事都是對的。區別是一個非常不足的字。一個有了解的人具備了區別能力,他不必去想它,它對他來講是容易的。如果你想要走出這個房間,你就只是從這個門走出去,你不必摸索,你不必先碰碰牆壁,然後再試著找出那個路,你只要直接走出去,你甚至不必去想說這就是門。

  但是當一個瞎子要出去,他會問:「門在哪裡?」然後他也會試著去找它,他會用他的拐杖敲很多地方,他會摸索,在他的頭腦裡,他會一直想:「這是門還是牆?我到底走對還是走錯?」當他來到了門,他會想:「是的,現在這就是門。」

  之所以要這樣是因為他是瞎子。你必須區別,因為你是瞎眼的,你必須思考,因為你是瞎眼的,你必須相信什麼是正確的,什麼是錯誤的,因為你是瞎眼的:你必須有規範和道德律,因為你是瞎眼的。當你的了解開花,當那個火焰存在,你就只要看,每一件事都會很清楚。當你具備了內在的清晰,每一件事都會很清楚,你就變成有知覺的,如此一來不論你做什麼都是對的,並不是說它是對的你才去做它,而是你帶著了解去做它,它就是對的。

  所以有舒拉達、勃亞、斯姆里提、三摩地、和普拉吉那。其他達到阿沙姆普拉吉那塔三摩地的人是透過信任、無限的能量、努力、全然地記得自己、一個沒有問題的頭腦、和一個了解的火焰而達到的。

***第一章完***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