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修的文化大革命》

第七章:這是你天生的權利:去飛翔

(譯自《From Misery to Enlightenment》第一章)

1985年1月29日

問題1:

  親愛的師父:

  通過看和聽你的演講,有一點給我的印像很深:從你的童年開始,就擁有那麼強烈的來自於你自己的尊嚴和快樂。我們都能做到嗎?

  在你沒有認識到之前,你不會意識到你有這個能力。

  就像一隻幼鳥。幼鳥伏在鳥巢裡,看父母飛翔,它能看見它們在無垠的天空中飛得很愉快。它自己也想那樣飛,一鼓強烈的渴望昇起來了。但它還不知道它也有能力飛,它甚至還不知道它有翅膀。

  後來父母開始鼓勵它。它們是有方法的。母親可能會在另一根不高的樹枝上呼喚她的孩子。小鳥想試著飛,但又害怕會墜落。母親持續地呼喚它,給它信心。有時需要父親乾脆把它推出去。它會驚恐萬分,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它首次知道它是有翅膀的。

  它擺動著它的翅膀。它不知道如何飛,但母親就在不遠的地方;它設法要投入母親的懷抱——奇跡就發生了。

  逐漸地,它不再需要母親的呼喚和父親的推動。

  終於有一天,它跟父母說一聲再見,然後就飛走了,永遠也不會回來了。它已經成為了一個依靠自己的個體。

  不論你在我身上看到什麼,感覺到什麼,在你身上也有,不過只是一個潛力。

  沒有人在不遠的地方呼喚你,給你的信心:你是有翅膀。沒有人把你推出去,當然剛開始的時候好像是你的敵人,似乎想殺了你:你可能會墜落!但是你首次被迫拍動了翅膀,你發現你能停留在空中,不會墜落……一個巨大的潛力變成了現實:你首次知道你能飛。這不再是夢幻,因為你已經實現了。

  但問題是:人還沒有鳥那麼明白——必須讓孩子認識到他的潛力。

  人是個復雜的、多向度的生命,不像鳥那麼單純。人類孩子的潛力是巨大的、多方面的。

  這是人類的不幸:父母對孩子的潛力並不感興趣。他們只關心自己的投資。他們生養孩子是在做人口生意,用他的宗教、政治、意識形態來打造孩子,使之成為一個很有用的優良產品——符合社會的要求,得到社會的讚賞。

  所以這些雖然都是出於好意,但結果並不好。這幾乎是在殘殺兒童。大部分潛力沒有被開發。他將會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攜帶著的珍寶。

  至於我,我很小的時候就出了「差錯」。

  原因是我出生後的七年並沒有和父母在一起,我一直跟我的母親般的外公和外婆住在一起。

  兩位老人對我沒有任何投資——他們只是純粹地愛我。他們知道我遲早要離開他們,我只是一個客人。你無法對客人投資,因為他遲早會走。他們的所做所為是一般的父母做不到。所以我出了「差錯」。

  他們允許我有完全的自由成為我自己,因為他們沒有任何欲望來塑造我。事實上,他們希望我能回到我父母身邊,讓父母來管教我。外公多次對我說:「我們希望能把你原封不動地歸還給你父母,讓你保持你剛被送來時的那種白紙一張的狀態。我們不想在這張白紙上畫任何東西。因為要是畫上什麼,誰知道你父母滿不滿意。你是屬於他們的,對於我們,你只是個客人: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給你愛,給你自由的成長空間。」

  但是這最初的七年成為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時期;你不能再次獲得這樣的機會。這七年決定了你七十年,所有的基石都在著七年擺放好了。所以我是因為一個奇怪的偶然而幸免於我的父母——當我回到父母身邊的時候,我幾乎完全獨立了,我已經會飛了。我已經知道我擁有翅膀,我不需要任何人來幫助我飛。我知道整個天空都是屬於我的。

  我從未要求他們給予指導,如果有誰來指導我,我總是拒絕說:「這是個侮辱。你認為我自己做不了嗎?我理解給你的指導並沒有任何惡意——我感激這一點——但你們要理解一件事:我有能力自己做好。請給我一個機會來證明我自己的勇氣和力量。不要干涉我。」

  這七年,我真的成為了一個堅強的個體。我已經不可能被誤導了。

  我經常閉著眼睛經過我父親的店鋪。我父親問我:「你這是搞得什麼名堂?」

  我說:「我不想看到這個店鋪;我完全不感興趣。」

  父親說:「但是你把眼睛張開並沒有什麼傷害。」

  我說:「那會讓我厭煩。」

  父親希望我這個長子將來能接管他的店鋪。

  我說:「不,我沒興趣,你還是把店給弟弟們吧。」

  父親就會對我說:「就算你將來成為一個醫生,你一個月的掙的錢還不如我一天掙得多。如果你成為一個工程師,也沒有多少工資。如果你成為一個教授——我甚至可以雇用你們這些教授,你信不信?要知道有那麼多的大學生、博士都找不到工作。」

  剛開始父親勸我別上大學,因為他害怕我完全獨立了——遠走高飛了。他總是很後悔那七年把我留在我外公外婆那裡。

  我告訴他:「不用擔心了。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那七年……沒有什麼大學能帶壞我;我早已經被完全帶壞了。什麼金錢、名譽,我都不放在眼裡。我也不想成為什麼醫生、工程師。實際上,我要終生當一個流浪漢。」

  父親說:「真是越說越不像話!不知道你的腦子裡都想些什麼。當一個流浪漢很光榮是不是?」

  我說:「這件事會肯定發生的。」

  父親說:「那你還上什麼大學?」

  我說:「我想成為一個有教養的流浪漢,不是出於無奈而當流浪漢。我不想做任何出於無奈的事。首先我要向世界證明我能做任何事,但我最後依然選擇作流浪漢——這是出於自信和力量。如此一來,即使你是個流浪漢,也是光榮的,因為光榮跟職業沒有關係;光榮表現在你的行為是出自於力量與智慧。因此,我上大學不是為了找好工作;我生來就不是幹這種蠢事的人。一直就有很多人做這樣的事。但是一個很有教養的流浪漢非常缺少,我還沒有看見過。世界上的確有不少流浪漢,但都是些貧窮的、沒有文化的、被逼無奈的人。我要首先做到那些世俗的成功,然後再把這些成功一腳踢開去作一個流浪漢。」

  父親說:「我搞不懂你說什麼,但是我知道你一旦下了決心,誰也改變不了你。那七年……這是我們的根本錯誤。我們本來應該好好管教你,讓你成為一個有用的人。但是你的外公外婆,這兩個老傢伙完全把你給毀了。」

  在我外公死後,外婆很悲傷。我見過那麼多的夫妻,都無法跟這這兩個老人相比:他們彼此真的很相愛。

  外公死的時候,外婆——我的母親般的外婆——想要一起去死。要勸說她很不容易。她想跟她的丈夫一起火葬了。

  所有的人都勸她,但是她說:「我活下去沒有什麼意義了。我不能回到我的那個家,因為我們一起在那裡生活了六十年了,沒有了他,我無法一個人活著。我從未在他之前先吃過一頓飯。他不在,我怎麼吃得下?連做飯都不可能了,因為我一直是為他而做飯;他喜歡好吃的,我喜歡給他做。看到他快樂,就是我的快樂。可是現在我為誰去做飯呢?而且我總要等他先吃了,我才吃。即使他很晚都沒有回來,我也會等,會等他一整天,但是等待也是一種幸福。」

  這一直是印度的一個傳統:你為你所愛的人準備的飯菜,一定會等他先吃了,你才吃。就在幾天前我母親說……她告訴了我她一直想告訴我一件事,以前她總是沒有勇氣,那天她想說出來了,因為那是壓在心裡面的一塊沉重的石頭。

  我說:「你應該早點告訴我;以便解除你心裡的壓力。你為什麼要一直忍受著呢?」

  母親說:「我要是跟你提起這件事,我會很慚愧。但是我再也忍受不了了,因為我不想帶著這個負擔死去,所以我還是說出來為好。」

  到底是什麼事呢?根本就不是什麼事——在西方人看來這是沒有什麼意義的。事情是這樣的:母親也是從未在父親之前先吃飯,但在最後一天,父親臨終前……她總是在晚上從醫院回來,第二天一早又回到醫院。她在去醫院之前正準備喝茶,突然有電話打來說父親的病情加重了,她沒有喝茶就去了醫院。父親的病情一整天都起伏不定,所以她完全忘記了吃飯。

  直到夜裡父親才有所好轉。我大約在三點鐘去看父親,他看起來很好——但這正是不好的徵兆,因為這是迴光返照。

  當死亡即將來臨的時候,生命的火焰將面對死亡作最後的對抗。這就好像蠟燭在熄滅之前,會放出剎那的很明亮的火焰。

  當我去看父親的時候,他氣色很好。他笑著坐起來,很愉快,他對我說:「現在我感覺很好,我想我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我能看出那是不可能的。其實他將是要「到家」,而不是「回家」。

  所以我試圖轉移有關家的話題,因為我很難對他說:「是的,你明天能回家了」——因為我看到的是:他將要「到家」了。但是我說:「這很好。為什麼要等明天?如果你感覺沒有問題,醫生又允許,那麼今天就可以出院回家。」

  然後我開始跟他談其他話題。我告訴他:「我們為你準備了一輛很大的新車。隨時可以接你回家。」

  當父親首次深入靜心的時候,他幾乎就像一個孩子一樣。父親成為桑雅生是在他接觸到最基礎的靜心之後,而不是之前。其他人都成為了桑雅生了,他還在等。母親成為了桑雅生,叔叔成為了桑雅生,但他還在等。

  每一個人都對我說:「為什麼不去告訴你的父親?」我說:「他沒有強迫我做任何事情。如果我去告訴他該怎麼做,這對他是不公平的——特別是讓他成為桑雅生。如果什麼時候他願意了,他自己會說的;我不會去告訴他、干涉他。我知道他在等待。」——因為他一直向我訴說他的靜心體驗:有多少秒意念不見了,都會產生些什麼樣的念頭。

  他一遇到我就跟我談他的靜心——這些都暗示這他在等待;在他沒有基本的體驗的之前,他不會說任何桑雅生的事。而且他很清楚地知道我也不會說。

  有一天,在早上……他常在三點到六點靜心——有三個小時。

  快到六點的時候,拉克斯米跑來對我說:「你父親想立刻見你,他還說『給我一套桑雅生的服飾』。我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麼。」父親在那裡坐了三個小時。我走進了他的房間。他對我說:「現在時機到了,讓我成為桑雅生吧。」

  從那天起,父親變得越來越像個孩子——對任何小事物都充滿了好奇。但在那天當我提到「我們為你準備了一輛很大的車,也許是印度最大的,你坐在裡面一定很舒適」,他並沒有發生興趣。這表明他已經感覺到了某種東西。

  當母親看到他的時候,他看起來完全康復了。他說他想出去坐在陽台上,看看外面的世界。在我離開後,他們把他帶到了外面。在那個時候,母親忽然意識到她有一整天沒有吃飯了。

  她對父親說:「他們馬上會送吃的來,你先吃吧——我的胃已經很難受了。」

  但是父親說:「我不餓,我感覺很好,我不想讓任何東西干擾我的身體;我只想坐著看看天空。不要擔心——你自己吃吧。」——就這樣母親就先吃了,她實在太餓了。

  這就是母親心裡一直攜帶著的負擔——他從未在父親之前先吃飯過,除了那最後一天。當她吃飽了之後,父親進來了,她把吃的遞給父親,父親只吃了一口,他說:「我的身體感覺不需要吃任何東西。」半個小時之後他就去世了。

  當母親把她的這個心結告訴我的時候,我說:「我的感覺是父親也感覺到他的時間不多了,以後你吃飯就不必等他了,他一定很高興在他生前能看到你不必等他就先吃了,這樣一來你就不會處於外婆的境地了。」

  外公死後,外婆幾乎有十天或者十二天沒有吃飯。起先很難說服她不要把自己火葬了。最後全家人對我說:「只有你能勸她,你已經跟她一起生活了七年。」的確我說服了外婆。這是我必須做的——我對她說:「你一直說『現在我為什麼而活呢?』為什麼不想想我?告訴我:你不想為我而活嗎?要不然我告訴他們我們一起去火葬吧。」

  她說:「什麼!」

  我說:「我為什麼還要呆在這裡呢?為了什麼?所以最好我們一起走。」

  她說:「別胡說了。誰聽說過一個孩子,你才七歲……?這不適合於你,這是一個死了丈夫的女人做的事。」

  我說:「你的丈夫死了,我的外公死了,並且我的外婆也要死了——我有足夠的理由。反正總有一天我也會死,為什麼要等那麼長時間?早早就結束了吧。」

  她說:「我知道你又是在搞鬼,即使你外公死了你還要作弄我。」

  我說:「那麼就不要讓全家人為難了,否則我就跟你一起走。」她因此同意活下去,為我而活下去。

  她住在我父親的鎮上,她是個獨立性很強的女人:她不喜歡數代同堂的大家庭。

  她說:「這個地方不適合我,我一直跟我丈夫生活在一起,很清靜。只因為這七年你在那裡,否則將不會有太多話說,因為沒有什麼可說的。我們已經把該說的都說盡了,沒有什麼可說了——我們只是靜靜地坐著。」

  外公外婆住的地方很美,面對著一個湖,因此他們就坐在那裡看著湖,以及水面上的飛鳥。

  外婆說:「我想一個人獨住。」因此他們在河邊為外婆找了一個房子。

  白天我在學校或者在鎮上玩耍,到了晚上我總是去陪外婆。她對我說了很多次:「你父母會難過的。我和你外公把你從他們手中帶走有七年了,為此他們還沒有原諒我們。我們想我們應該把你清清白白地還給他們,不強加給你任何東西。但是他們生氣了;他們雖然嘴上沒說,但我能感覺到,他們埋怨我們把你慣壞了。現在你又每天晚上都跑到我這裡,不跟你父母在一起,他們會想我是在繼續慣壞你——那個老頭不在了,但還有個老太婆。」

  我對她說:「但是我要是不來,你真的睡得著嗎?每天晚上在我來之前,你是在為誰準備那張床?——因為我沒有告訴你我明天會來……」

  所以說甚至在那七年之後,我依然沒有受父母的影響。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是獨立的,這是個意外。不管幹什麼,做錯做對是次要的,關鍵是我自己拿主意自己幹。逐漸地,這成為了我的生活方式。

  在鎮上我是唯一一個不是穆斯林,但穿得很像一個穆斯林。那套衣服是從我父親的布店裡拿的。父親說:「你幹別的都行,但至少別幹這個,因為我必須生活在這個社會中,我要考慮其他的孩子,你的這些古怪念頭都是在哪學來的?」

  在印度,穆斯林是沒有什麼地位的。

  有一天,父親把我的那套穆斯林服裝藏了起來。

  我發現那些衣服不見了,因此我就光著身子從浴室裡走出來,閉著眼睛走進父親的布店。當我要離開的時候,父親說:「等一等,把衣服穿上。」

  我說:「那就把我喜歡的那套衣服拿出來吧。」

  父親說:「真沒想到你會來這麼一手。我原以為你會千方百計去找,最後你肯定找不到,所以只好穿正常的衣服。」

  我說:「我一開始就想到了要來這麼一手,我可不怕別人說閑話;我甚至都沒有問一問我的衣服哪去了。我為什麼要問?光著身子也一樣嘛。」

  父親說:「行了,我還是把那套衣服還給你吧,以後我們再也不管你穿什麼了,但是請你不要光著身子走到大街上去,那會帶來更大的麻煩——布店老板的兒子竟然會沒有衣服穿。你反正早已是臭名遠揚了,可別把我們也搭進去,因為人們會說『這個孩子真可憐!』好像我們是在虐待你,不給你衣服穿。他們哪裡會知道,我才可憐呢!一直被你這個小傢伙虐待。」

  直到我上大學的時候,我才脫掉那身衣服。大學裡要求穿戴整齊,要扣好扣子,戴上帽子。

  但是我第一次進大學校園的時候,沒有戴帽子,也沒有扣好扣子,腳上還穿著木制的拖鞋——我立刻就成了名人。

  校長把我叫去,對我說:「這是怎麼回事?」

  我說:「這就是我自我介紹的方式。」

  校長說:「你可以有你的想法,但你的行為是不允許的;你必須要戴上帽子,扣好扣子。」

  我說:「你必須給我一個科學的理由:為什麼要戴帽子?這能增長一個人的智力嗎?」

  校長說:「真奇怪,沒有人提出過這樣的要求——給出戴帽子的科學理由。但這一直就是大學的慣例。」

  我說:「我向來不管什麼慣例。如果這個慣例是不科學的、愚昧的,我就第一個反對。」

  校長看著我說:「好了,你別再說這些廢話了。但是我遲早會有麻煩,其他人肯定會問我:『你怎麼允許他那樣?』」

  我說:「事實上如果你是一個誠實的人,你就應該自己脫掉帽子,因為這沒有任何科學依據。」

  後來我在大學校際的辯論比賽中獲得了第一名。校長很高興。他說:「我知道你一定能贏,因為你的辯論無可挑剔。但是現在有個問題:我們要給你拍照。你不戴帽子就算了,但能不能把扣子扣好……照片可是要上報紙的。」

  我說:「那麼你可以站到我的位置上來,讓他們拍你的照吧,你可以扣好扣子,戴上帽子。我是沒有興趣的。我在辯論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如果要拍照我還是這個樣子,要不然你就對我不公平了。你應該早點告訴我:沒有扣好扣子,就不能參加比賽。但是你選擇我去參加比賽的時候,我就沒有扣好扣子,現在我贏了,你又說什麼扣好扣子。乾脆你代替我算了,要是怕別人認出你,你可以照個側面的像。反正我沒興趣。我只管走我自己的路。如果我扣好扣子,那就不是我了。」

  校長呆住了,但是他知道我說的沒錯。甚至我扣好了扣子,我就不是我了。人的個性反映在很小的事情上……

  我接著說:「想想看,如果我們要求你刮掉你那漂亮的鬍子去拍照,給你的理由是你的照片是要發表的。那麼你願意嗎?」

  他說:「那樣就不像我了。」

  我說:「所以說,如果我扣好扣子,那就不是我了。」

  就這樣,我一直不放過任何機會來磨練我的智慧和個性。你們現在能理解了,看看這前前後後的整個畫面,但是在片段上……來跟我接觸的人不明白我是個怎樣的人——好像是個瘋子在胡說八道——其實我是有方法有步驟的。

  但是我演講的每一個片段,也許不能給你什麼啟示,因為那脫離了具體的場合、環境,除非你把這個具體的場合聯系起來……

  我被很多大學開除過,但是我很享受這個過程。

  那個校長後來開始尊重和欣賞我了:這個人甚至能為了帽子和扣子犧牲任何東西。

  他曾經勸我說:「如果你戴上帽子,我就讓你考試得第一名,因為這掌握在我的手裡。」

  我說:「我現在寧願不及格,但帽子我是不會戴的。我已經作好了準備,考試成績掌握在你的手裡,你可以讓我不及格。」但是在他還沒有決定是否讓我及格之前,他就不得不開除我了,因為有一個教授威脅說:如果不開除我,他就辭職。這是一個守舊的邏輯學教授,他總是因為辯論不過我而惱羞成怒。

  校長說:「我知道這是對你不公平的,但我也沒辦法,我為你感到遺憾。」

  我說:「不需要為我感到遺憾,因為我很樂意被開除——這正是一個證明——根本沒有理由就被開除,因為我正確所以我被開除,我感到很自豪。不需要同情我,相反我同情你,你們全都是膽小鬼。特別是你,你作為一校之長就只有這點膽量。不過你要記住生活是很奇怪的:今天你有某個權力,也許明天我也能有某個權力。」

  他說:「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我沒有特別的意思,我只是說:也許你將來會有麻煩,而我卻能幫助你。」

  他說:「不可能,我會有什麼麻煩?別嚇唬我了。」他其實已經心虛了:「他說的麻煩、權力是什麼呢?」

  我說:「有一天,上帝要是願意,我們會看到的。」

  奇怪的是:十年後這真的發生了。那時我是一所大學的教授,這所大學是一個耆那教的家庭出資的,這家人很愛我,他們讓我加入了他們的董事會。那時我已經完全忘記了那個校長。十年是一段很長的時間,在這十年裡我被開除過許多次。

  我一直在跟如此多的校長鬥爭著;但這卻幫助我變得越來越堅強、自信。

  那個校長丟了工作,學校董事會把他開除了。所以他就到我所在新學校來應聘。而我是負責招聘工作的。當他看到我坐在董事會主席的座位上,他開始發抖了。

  我對他說:「別害怕。」

  他說:「原諒我。我以前對你做了不公平的、錯誤的事情。請你忘了它。」

  我說:「沒問題……但是我不能忘了過去那件事,我將因為那件事而獎賞你。你現在能被這所大學聘為校長,就是因為你曾經開除了我。現在無論如何我也不能不選你了,否則你會認為我是在報復你。盡管你不是最好的——有不少比你強的人——但我必須選擇你。你是否記得我說過有一天事情會倒過來?生活真是一出奇怪的戲劇……我很久之前就原諒你了,因為我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但是要忘記它嗎?我不能這麼做。如果我忘了它,那你就被淘汰了,因為有比你更優秀的。你現在被選中的唯一原因就是:我還記得是你曾經開除了我。現在你就好好當這裡的校長吧,別再幹那種白痴般的事情了。」

  他難以置信。晚上他來看我。他的眼裡慢是淚水;他說:「我簡直不敢相信!我以為這下肯定沒希望了。我丟了那份工作有一年半了,那真是很糟糕的狀況。現在真的是你幫助了我,儘管你知道我曾經對你不公平。」

  我說:「忘了它吧。那是你的問題——公平或不公平——但這對我來說,是一個極大的幫助。如果你不開除我,我就不會找到更好的學校、更好的校長、更好的教授。我真的很感激你。」

  事實就是這樣的。因為他開除了我,所以我找到了更好的學校。後來我又被開除了,最後我離開賈巴爾普爾,因為那裡已經沒有學校敢接收我了。

  但那又是一個極大的祝福。我回憶我的一生,發現一切都是祝福。我沒有記得任何事變成了詛咒。所有的黑夜都被證明是黎明的開始。

  當賈巴爾普爾所有的學校都拒絕我的時候,我住在我姑姑那裡。她和她的丈夫都哭了。他們說:「我們真不知道對你說什麼;為什麼你總要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煩?這四年裡你都換了多少學校了?但你總是幹同樣的事情。讓我們驚奇的是:你做什麼都是那麼理直氣壯。實際上我們也不能說你是錯的;你非常對。我們也從未看到過這樣的學生——他總是對的,卻總是要被開除。如果你因為錯了而被開除,那還能理解。」

  我說:「這對我來說是好事。我沒有錯,但在這個錯誤的社會,對就是錯。因此,只有錯才能被接受;因此我不感到這是個恥辱。這些都是我個性的證明。」

  我後來到了另一個城市,索格(Saugar),我向索格大學的副校長出示了我所有的被開除的證明書。他說:「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不光彩的事情。」

  我說:「我是在告訴你:這些就是我個性的證明。我想讓你知根知底;首先你應該了解我,然後你才能接收我。你與其將來開除我,還不如現在就別接收我。一旦你接收了我,你要是將來還開除我,那就是你的不對了,因為我總是做正確的事;也許是太正確了,以至於那些習慣於做錯事的人無法忍受。因此我提前告訴你這些體現我個性的東西。」

  他說:「你真是個奇怪的年輕人,但是我無法拒絕你,因為誰會出示這樣的證明書?我不會開除你,因為你總是對的。」

  就這樣他讓我進了學校,而且還給我助學金。他還給我免費的伙食和住宿。他說:「這些都是你應得的,你應該得到所有的尊重,因為你遭受了太多的不公平待遇。」

  我告訴他:「我得有言在先:你做了這麼多;表明你很善良。但是如果出了問題,我可能會給你帶來很大的壓力。那時,我將不會考慮你給我的這些優待——你要知道——我是無可賄賂的。」

  他說:「我不是在賄賂你,這些不是賄賂。我真的是被你打動了。」他是唯一在兩年之內沒有開除我的人。

  那是讓我的教授們很難受的兩年,因為這是畢業前的最後兩年。有很多的投訴……

  但是那位校長,齊伯斯帝博士,著名的歷史學家,一直在牛津大學任教,退休後被聘為索格大學副校長。他一直信守他的諾言。

  他一直把所有對於我的投訴都扔進了廢紙簍。而且他對此非常愉快,以致他不計後果地信守他的諾言。他的處境真的很艱難,有那麼多來自學生、學監、主管、教授的投訴。但是他總是尋根問底要搞清楚誰對誰錯。

  當我越是跟那些人鬥爭,我越是發現這其中有極大的幫助……這在書本中、課堂上是學不到,我稱之為:「課外活動。」

  就是這樣,我的一生從幼年開始就伴隨著兩件事:決不允許毫無道理的、迷信的東西強加於我,跟各種各樣的愚昧作鬥爭,以此我鍛煉了邏輯和理智。這是一個方面,我用來跟別人打交道。而另一個方面完全是我自己私人的事情:變得越來越覺知,好讓我到最後不要只成為一個知識分子。

  理智和靜心相遇了,並一起成長,這會給你一個完整的生命。

  一直以來有很多靜心者都沒有發展出很成熟的理性。

  他們享受他們的靜心,他們達成了,但是他們沒有能力把自己的體驗傳達給任何人——因為一個尖銳的理性智慧是需要的。你必須要劈開人的頭腦中那雜亂的荊棘叢,開一條路出來。你將需要真正銳利的、像劍一樣的理性智慧。

  但僅僅開出一條路,並不是目的。一條沒有人走的路是毫無意義的。

  理性見地開路,靜心者在上面走。

  你問我是否所有的人都有這樣的潛力?是的,完全是這樣。這是每一個人天生的權利。

  你只是從未冒險嘗試過。

  你有翅膀,但沒有人鼓勵你、推動你。

  你還沒有跳入你自己的獨立性:你依然躲在「安樂窩」裡。

  整個天空都是你的——而你卻並沒有想要。

  我在這裡的作用就是把你從安樂窩裡拽出來。

  任何有必要的事我都準備去做,如果你需要一個推動——像小鳥的父親把小鳥推出鳥窩那樣的推動——那麼好的,我會給你。

  我準備為你做任何事情,就是為了讓你體驗到——你是有翅膀的,一旦你知道你是有翅膀的,那麼我的工作就結束了。

  一旦你能開始鼓動翅膀從一棵樹飛到另一棵樹,那麼你就已經掌握了整個的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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