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自在平衡自己

第二章 歷史:男人的故事 (His Story)

 

  女人往往更像小孩,比男人更有驚奇之心。

  男人一直在追逐知識——知識是什麼?

  知識只是泯滅驚奇的手段。

 

  問:在卡裏.紀伯偷(Khalil Gibran )的《先知》一書中,有一個女人請教阿穆斯塔法(Almustafa )關於痛苦的問題。可否請你評論這一段摘文?

  一位婦人開口說:跟我們談談痛苦吧!

  阿穆斯塔法答:你們的痛苦就是那破殼而出的領悟。

  如同果核必破殼而出,才得飽嘗日光的滋味,因此你們必須去領會痛苦。

  若對日常生活中不尋常事物保持驚歎之情,那麼,痛苦給你的驚奇絕不亞於喜悅。

  悅納你心中的四季,正如你一直悅納拂過你田地上的季節。

  如此一來,當憂傷的冬季來臨,你便能靜觀其變。

  大部分的痛苦是你們自找的。

  其實這是你們內在的醫生為了醫治你的心病,而下的一劑苦口良藥。

  所以信任這位醫生吧,平靜地喝下他的藥方。

  縱使他的手既剛又重,但引導他手的卻是那無形的溫柔之手。

  儘管他帶來的杯足以燙傷你的唇,但燒成這杯的泥土卻和著最偉大陶匠的神聖淚珠。

 

  要忘掉根深蒂固的男性沙文主義似乎很難,連紀伯倫這麼有才華的男人也不例外。我會這麼說,是因為阿穆斯塔法所宣稱的在某方面是對的——然而還是錯失了某些非常本質的東西。

  阿穆斯塔法忘了這是一個女人問的問題,他給了很一般、男女通用的答案。但真相是,女人在世上所經歷的痛苦是男人的千百倍,所以我說阿穆斯塔法回答了問題卻沒有回答發問者。除非發問者得到回答,否則答案仍是膚淺的,無論答案有多深奧......也許頭頭是道、充滿哲思。

  這裏看不到男人如何對待女人的洞見——這也不是一、兩天,而是延綿了數千年的問題,他連提都不提,反倒重複了神職人士和政客的既有行徑——安撫。這些華麗的辭藻背後只有安撫,然而安撫不能代替真相。

  一位婦人開口說......

  人群中沒有半個男人問到有關痛苦的問題,這不奇怪嗎?難道只是巧合?不,絕對不是。這由女人來問很恰當的,「跟我們談談痛苦吧。」因為只有女人知道自己承擔了多少苦難、遭受了多少奴役,包括肉體的、心理的和精神的,她已經吃了很多苦,而且還在受苦。

  女人痛徹心扉,沒有一個男人知道這樣痛楚會侵蝕、摧毀你的尊嚴和自尊,徹底抹殺你的人性。

  阿穆斯塔法說:你們的痛苦就是那破殼而出的領悟。

  這個陳述很貧瘠,膚淺不已,所以有時我真替紀伯倫慚愧,這種陳述任何笨蛋都會講,根本不必紀伯倫來說:你們的痛苦就是那破殼而出的領悟,這是一句很平淡無奇的陳述。

  如同果核必破殼而出,才得飽嘗日光的滋味,因此你們必須去領會痛苦——我厭惡這種說法,紀伯倫主張必須去經歷痛苦,那是陳腔爛調而非真理。當然,一粒種子得經歷巨大的磨難,因為除非種子死於它的痛苦,否則絕無破土而出的樹木,也不可能有枝葉和花朵。但有誰記得種子為了未知、誕生而一死的勇氣?

  同樣的,倘若......那破殼而出的領悟......經歷苦難、障礙,允許自己去領悟,這當然會有痛苦;然而那殼是指什麼?這就是詩人回避受酷刑的方式。他應該闡明:那是所有的知識,你們所受的一切制約,整個教養、教育過程,以及社會和文明——這一切所組成的殼來框限你,囚禁你的領悟。但什麼是殼?紀伯倫連一個字也沒提到。

  喬達摩佛是男人,他的幾個大門徒——摩訶迦葉、舍利弗、目見蓮——也都是男人。難道沒有半個女人達到同樣的意識水準嗎?喬達摩佛本人也拒絕點化女人為門徒,彷佛女人不是人,而是次等人。何必打擾他們——就讓他們以男子氣概自滿吧!

  喬達摩佛說男人是四通八達的大路,可以到任何地方——悟道、得到最終的自由。但他絕口不提女人;女人不是四通八達的大路,她只不過是暗巷,甚至沒有路燈,哪里也到不了的暗巷,男人則是高速公路,所以要讓女人先登上高速公路,讓她成為一個男人,生為男兒身——這才可能悟道。

  阿穆斯塔法說......因此你們必須去領會痛苦——這又是為什麼?若女人無法悟道,那又何必經歷苦痛呢?她們又不是金礦,不會因此煉成黃金。

  若對曰常生活中不尋常事物保持驚歎之情,那麼,痛苦給你的驚奇絕不亞於喜悅......這是真的,但真理有時如雙刃劍般危險,一方面能保護你,另一方面又能毀掉你。那是真的,若保有驚歎的眼光,你會驚訝連痛苦也有它的甜蜜、奇跡和喜悅,不比喜悅本身遜色。奇怪的是,女人往往更像小孩,比男人更有驚奇之心。男人一直在追逐知識——知識是什麼?知識只是泯滅驚奇的手段,科學完全致力於存在的去神秘化,而「科學」的意思就是知識。那是很簡單的事實,知道愈多就愈不驚奇......

  年長使人失去驚奇感、日益愚鈍,原因出在你無所不知。但你一無所知,滿腦都是抄襲來的知識,從不認為這不過是愚昧無知。

  阿穆斯塔法沒有提到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像小孩的事實,這就是她們美的一面——天真無知。男人從來不允許她們知道些什麼,她們只知道一些小事——如何持家、照顧丈夫小孩,但這些都是免不了的......這不是什麼大學問,要忽略很容易。

  所以女人一旦聽我講話,她們會更深刻、更親近、更有愛地聽到我的話;聽我講話的男人要是他的認知沒受贊同,他就很抗拒、充滿戒心,惟恐受影響、受傷;或者他很狡猾,不斷以自己的知識來詮釋我的話,說,「這些我都知道,了無新意。」這是保護自我、捍衛他的硬殼的方法。但除非打破這個硬殼,發現自己如小孩般驚奇,否則我們一直認為是靈魂的東西是不可能的——那正是你的存在。

  這是我走遍各地的經驗——一個傾聽的女人眼中閃爍著驚奇。這不是表面的,而是深植於她的內心。但紀伯倫沒有提到這個事實,儘管問題來自一個女人。其實男人甚至懦弱到不敢問問題,因為發問證明了你的無知。

  《先知》一書中,最好的問題都是女人問的——關於愛、婚姻、小孩、痛苦——這些問題既誠懇又真實,不是關於神、任何哲學體系,而是與生命本身有關的問題。也許這些不像偉大的問題,但其實才是真正最偉大的問題,能夠解決這些問題的人已到達新境界。但阿穆斯塔法的回應彷佛那是一般凡夫俗子問的問題,他沒有回答那個發問者。而我的路徑是,發問者才是問題的之所在......

  為何這個問題是女人而不是男人問的?因為女人已受盡苦辱,她們苦於經濟上的倚賴,最苦的是一直在懷孕。世世代代以來,女人一直活在無止境的痛苦中;腹中不斷成長的胎兒讓她吃不下飯,總覺得噁心、想吐。懷胎九月後的生產幾乎讓她死掉,甚至還沒有擺脫這次懷孕,丈夫已經準備再讓她懷孕。女人似乎只是生小孩的工廠。

  而男人又做了什麼?他沒有參與女人的痛苦。懷胎九月的痛苦、生小孩的痛苦——那麼男人究竟在幹嘛?對男人而言,女人只是用來滿足色欲和性欲的工具,毫不在乎會帶給女人什麼後果,還不停地說:「我愛你!」假使他真的愛女人,世上不會人口爆炸,他所謂的愛只是空話,幾乎把女人當家畜。

  悅納你心中的四季,就如同你恒常悅納拂過你田上的季節一樣。這是真的,但還不完整。若忘了發問者,這是真的,但記得發問者就不然了。只是當作哲學陳述的話,這是真的。

  悅納你心中的四季......有時樂、有苦,但有時只是漠然置之——不苦也不樂。他說:「正如你一直悅納拂過你田上的季節。」表面上那是真的,接納一切能給你一定的和平、安詳,所以不必太過擔心,你知道這也會過去的;但是對女人而言就不同了,她經常活在同一個季節——那就是無止境的痛苦,沒有四季、陰睛的變化。女人的命真的是這麼艱苦。

  現在比較沒那麼苦了,但也只限于先進國家。印度有百分之八十的人口分佈在鄉下,那裏可以讓你看見女人千百年來不曾改變的困境。若能看透這個事實,那麼前面那些話倒成了一種反革命、一種慰藉:「悅納男人的奴役,悅納男人的折磨」......

  女人活得如此痛苦......阿穆斯塔法竟完全忘了發問者是誰;要悅納季節的轉變是可能的,但不是容受已經長達一萬年的奴役,這種奴役並不會改變......

  女人需要反叛,而不是接納。

  男人是地球上最好色的動物。每一種動物都有其發情的季節,有時一年中只持續幾周或一兩個月,其餘的時間便完全忘了性、忘了繁殖後代這回事,所以它們不曾有物種過剩的問題。只有男人會一年四季都充滿性欲,如果是美國男人,他會早晚都有性欲。你竟然要女人悅納這樣的痛苦?

  我不要你容受這種痛苦,這是別人的強求,你需要的是革命。

  當你憂傷的冬季來臨,你便能靜觀其變。

  為什麼?當我們能改變,又何必觀望?唯有那個無法改變的才需要靜觀,只有自然的才需要靜觀——去成為它的觀照者。但這是以詩意、美麗的辭藻所包裝的狡猾:靜觀其變......

  靜觀任何自然的事物,反叛由任何人強加在你身上的痛苦——無論對方是男是女,是父親還是母親,是教士還是教授,是政府還是社會——就是反叛!

  除非你有叛逆的靈魂,否則你不算真的活過。

  大部分的痛苦都是你們自找的——確實如此。你的一切不幸、痛苦......大多不是別人強迫你的。抵抗、反叛那些別人外加的,也要摒棄那些你自找的。沒有必要去靜觀,只消瞭解:「是我自討苦吃」,這就夠了——拋掉它;讓別人見到,或許他們也會瞭解:「何必徒然受苦——那是別人在摒除他們的傷悲。」

  你的妒忌、憤怒、貪婪全帶來痛苦,你的野心全帶來痛苦,而這些都是你自找的。

  這是在你們內在的醫生為了醫治你的心病,而下的一劑苦口良藥。

  又是安慰,他沒有厘清個中差異——有的痛苦是別人強迫的,有的痛苦是自然存在的——觀照它們、靜靜地觀照它們,因為那是自然的一劑苦口良藥,你內在的醫生用來醫治你的藥。

  所以信任這位醫生吧,平靜地喝下他的藥方。

  但要記得那是醫生——不是你的丈夫、不是政府體制。他們迫使你痛苦,那不是治療,而是在摧殘你、輾碎你,這樣就愈容易支配你,也就不必擔心你的叛逆。所以謹記誰才是醫生;自然會治療你,時間會治療你——你只需等待、觀照。但是要很明白何為自然,何為不自然。

  縱使他的手既剛又重,但引導他手的卻是那無形的溫柔之手。儘管他帶來的杯足以燙傷你的唇,但燒成這杯的泥土卻和著最偉大陶匠的神聖淚珠。

  凡自然便無反叛的可能......所以不要為之悲傷,而是感激地接受,那是神性無形的手要來治療你,引領你到更高的意識境界。但那些不自然的......屈服於任何奴役都是對靈魂的自殘。與其活像個奴隸還不如一死。

 

  問:對那些曾壓制、強姦、殺害或傷害女人的男人,我的內心忿恨不平,想報復、埋葬這些男人。這些心態似乎在我身上延續好幾世了。請幫我揭露,讓我善待內在的古老女巫(witch)。

  首先得厘清的是,因為基督教譴責「女巫」這個字,否則那是最崇敬的稱謂,正如「神秘家」(mystic )——意謂著有智慧的男人——一樣受尊敬。

  但中世紀的基督教視之為洪水猛獸,當時有無數比主教、教宗更聰明的女人,她們知道轉化生命的藝術。她們的哲學完全基於愛和性能量的轉化,女人在這方面比男人容易。畢竟她是母親,永遠都是母親,即使是小女孩也有母性的品質。

  母性無關乎年齡,它是女性氣質的一部分。這種轉化需要一個充滿愛的氛圍,是母性化的能量轉化。那成了基督教的對手,相形之下,基督教對此毫無貢獻,因為基督教掌握了權力。

  當時是男人的世界,他們決定殺掉所有女巫。但是要如何下手?那不是殺掉一個女人,而是數以千計的女人。所以他們成立專門偵查女巫的法庭。基督徒將任何有影響力、受人尊敬的女人捉來嚴刑拷打,迫使她們承認自己是女巫。基督教的觀念和神學改變了女巫的意義:說女巫是與魔鬼通姦的女人。

  之後你再也聽不到關於魔鬼與女人發生關係的事了。要嘛魔鬼成了基督教修士、禁欲者,要嘛......魔鬼是怎麼了?那個與數以千計的女人發生關係的傢伙是誰?這些大都是老女人。事情似乎不合理,明明有年輕漂亮的女人,魔鬼何必去找那些老太婆?

  但成為女巫需要長久的訓練、修養和經驗。所以成為女巫時,這個有智慧的女人就老了,她把一切獻給那智慧與煉金術的達成。

  那些男人誣陷這些可憐的老女人,硬說她們和魔鬼通姦,儘管她們硬撐......但這些酷刑實在太嚴厲了。

  那些男人用許多醜陋的刑求方式,目的只有一個:逼她們認罪。女人不斷說自己與魔鬼無關,根本沒有什麼好承認的,但沒人要聽,她們不斷被折磨。

  持續折磨能使一個人屈打成招——到頭來她會覺得認罪要勝過永無止境的折磨。一旦認罪便停止用刑,然後登庭受審,唯有讓她俯首認罪,法官才能對她判刑——因為那是基督教眼中最大的惡行。

  其實就算女人與魔鬼通姦也不關別人的事,那不算罪惡,因為她沒有傷害任何人。也沒有魔鬼到警局投訴說,「這女人太危險了!」所以基督教有何權力燒死這些女人?

  唯一的刑罰就是活活燒死,這樣就沒有人有勇氣去當女巫了。他們殺了成千上萬的女人,根除了人性中極有意義的一面,也斷絕了那些女人留下來的智慧——她們的著作、方法、轉化人的技巧、轉化能量的技巧......

  別認為女巫是不好的字眼,它比「教宗」更有敬意,因為我不認為教宗稱得上聰明,他們不過是一群鸚鵡。你的情況有可能與前世有關,前世的記憶至今仍深印在無意識中,使你不斷想起這段痛苦,也引發對男人的憎恨,因為你的遭遇就是男人幹的好事。

  所以這是純粹的聯想,但必須拋開它,因為始作俑者是基督徒而非男人。這些無惡不作的基督徒依然如故,簡直無法置信......他們還在談論真理、上帝......還在不斷說謊......還有那些宗教人士千方百計矇騙、欺瞞世人的思想,用醜陋的謊言敗壞人類。

  因此不必那麼反對男人,只要反抗基督徒的暴行就足夠了......

  兩千年來,基督教假宗教之名、上帝之名、基督之名、國家之名行殺戮之實——光這樣就夠譴責他們了,但不是每個男人都是基督徒。

  透過催眠好讓事情更清楚,這也許能使你憶起女巫的技巧——看看她們怎麼做,怎麼改變人類。因為除非危及基督教,否則基督教不會屠殺她們。

  那些技巧是很危險的,因為相形之下,基督教根本毫無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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