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矛盾之路

Zen:The Path of Paradox.Vol 1

第六章 無住

 

  第一個問題:

  為什麼沒有成道的人可以那麼輕率地談論內在的知識,並且對整件事情那麼確信?

  這就是原因。不知道,他們不猶豫。不知道,他們其實無話可說,他們就一直編造;不知道,他們可以更完美地使用語言。如果你知道,語言總是一個障礙,比起協助,它更是障礙。當你知道,你就得一直小心,因為不管你怎麼說,那都不是你知道的——兩者之間有天地之別。有時候你說的直接和你知道的相抵觸。

  一個瞎子可以輕易談論光明,沒有問題。他沒有要放到語言裏的經驗。那些語言是空洞的,所以他可以滔滔不絕。當然,他只能對另一個瞎子談論,不會有看得見的人相信。無明的人可以一直對無明的人談論……瞎子可以引領瞎子。當然,他們也可以辯論。

  真理不是辯論出來的,真理不是證明出來的。沒有辦法證明它,它無法成為一個邏輯命題——它最多是一種誘導。你可以誘導一個人走向真理,但你無法說服他。真理非常矛盾,它是不合理的。一個不知道真理的人更有邏輯,因為那會撼動一切邏輯的還沒有發生。

  如果你沒有愛過,你可以輕易地談論愛。如果你愛過,你會發現每走一步都有困難。要怎麼表達它?要怎麼訴說那不可說的東西?那種體驗妙不可言,它非常浩瀚,無法被渺小的語言所容納。沒有容器可以容納它。

  那些知道的人會遲疑。老子說:「除了我,似乎每個人都很肯定。」他說:「我猶豫不決,像一個在冬天過河的人,站在岸邊前思後想,然後小心翼翼地行走。每個人都信心滿滿地行走。」盲目是非常自信的,因為他們什麼也看不到。你可以信心滿滿地撞到牆上。一個有眼睛的人看得到東西,所以他不可能像個瞎子一樣信心滿滿地行走。

  所有偉大的神秘家都沒有說服力。就事物的本質而言,他們必然如此。你可以在他們的言論裏發現無數的漏洞,他們自己也知道存在漏洞。對他們來說,言說是一種必要的罪過。他們不得不說話。如果可以,他們會避免說話。

  當佛陀成道,他沉默了7天……這是佛經裏一個美麗的故事。天神們變得非常擔心。難得有人成佛,更難得的是一個人不僅成佛了,而且還能夠成為一個師父——這更為罕見。在成佛的人當中,只有少數人成為師父。大多數人保持沉默。當他們達成,他們就進入了深層的靜默。

  這個人——喬達摩·悉達多——成道了,他完全有能力成為一個世界上最偉大的師父。天神們是對的。我們知道結果——他成了世界上最偉大的師父之一。事實上,沒有別的師父可以與他相比。有更多的人通過他而成道,要超越他是很困難的。

  那些天神是對的。他們下到凡間,去見坐在菩提樹下的佛陀。他們和他辯論,想勸他開口說話。他們質疑他的慈悲。佛陀說:「我自己也想過,但那似乎是徒勞的。首先,如果我說法,沒人會明白。其次,不管我說什麼都不會是真理,不會是完全的真理。它會在許多方面是虛假的,因為我所知曉的無法被縮減為語言的形式。它是無形的。我品嘗過它,但要表述它幾乎是不可能的。即使我嘗試,哪怕我成功了,誰又會明白它呢?人們不會明白。我很清楚他們不會明白,因為如果我無明的時候有人這樣對我說話,我自己也不會明白。那就像胡說八道,它是荒唐的。所以何必呢?我會保持沉默,融入那浩瀚的虛空。」

  天神們絞盡腦汁挖空心思,然後說:「但有少數人會明白。總是有少數人,非常少,但他們會明白。是的,如果你對一萬個人說法,只有一個人會明白——但為了那一個人,你也要說法。」

  佛陀說:「那一個人我不說法也會成道。一個清醒到足以領會我的人遲早會自己達成,所以何必費心呢?」

  天神們無言以對。現在要怎麼勸說這個人?他們再度陷入沉思,他們整個晚上都在冥思苦想。到了早晨他們又來了,他們說:「你是對的,但你還是要說法,因為有少數就在邊緣的人。如果你不說,他們就不會明白,他們不會進步。如果你說了,他們就會進步。你是對的,有些人會自己前進——但設想一下:在一百萬人裏面只有一個就在邊緣的人,但沒有你他就不會鼓起勇氣前進。為何不為了那個人說法呢?哪怕你終其一生的努力只讓一個人成道,那也是值得的。」

  佛陀不得不向天神們讓步,他開始說法。

  但之前他非常抗拒,他非常拒絕。

  是的,當你知道,言說是非常困難的;當你不知道你說的東西,那言說是容易的。那樣大腦就像機器、電腦一樣運作。它是一台答錄機。傳播資訊是容易的,傳播智慧則非常艱難。所以沒有成道的人可以對內在知識誇誇其談。

  成道既不是內在的也不是外在的,所有內外的分別都發生在成道之前。當成道發生,沒有內在也沒有外在。事實上,當成道發生,什麼也沒有:沒有知識,沒有事物……只有清醒。你成道的那天,整個存在都隨之被點亮——至少你的存在明亮了。你對存在的視野變得明亮了。

  內在知識依然是捏造出來的,所有的知識都是捏造。人滿足於知識。人對知曉神、知曉真理有一種饑渴,有一種深深的渴望、一種探索的衝動,但要達成似乎非常困難,於是我們就滿足於知識。如果有人給我們知識,我們就抓住它、珍藏它、把它放在心裏。幾百年來知識已經逐漸變得極其複雜和深奧。成道非常簡單,就像小孩一樣,知識則非常複雜。它必定如此,它是人類一種狡猾的發明。

  當你聽一個成道者講話,他說的是簡單事實,他說的是樸素的真理。他不會談論偉大的哲學。他非常務實。事實上,他沒有談論任何東西,他只是在指出它。佛陀說:「諸佛只是指出道路,他們不談論終點。」你必須走上去——通過行走,有一天它就會發生在你身上。只有那時你才能夠知道所有的知識都是狡猾與聰明的頭腦捏造的,而一切智慧非常簡單,就像小孩子,非常單純。

  第二個問題:

   亨利·柏格森(HENRI BERGSON)也提出一種直覺哲學。他的取向不是完全和禪一樣嗎?

  它看上去完全和禪一樣,但它不可能一樣。

  柏格森是個哲學家,一個偉大的哲學家,但他沒有體驗。他談論直覺,談得很深入,但他說的一切都是出於理智。即使他談論直覺,也是基於理智。你可以用頭來談論心——記住那個可能性。你可以認為你在感受,但那只是想法。人類非常機智和狡猾。你可以用頭來談論心,你可以思考情感,你可以對愛非常邏輯。

  柏格森有很大的影響力,因為他談論直覺。他反對理智,但他說的一切都是理智上的。直覺並不是他的體驗。

  禪強調實實在在的體驗。你會發現許多東西看上去像禪,但你永遠不會在當中發現真正的禪。它也許表現得類似,但在本質上則否。表面上它也許相像,是的,容器也許是一樣的——但內容是完全不同的。

  威廉·巴雷特回憶他的一個朋友去見德國的大哲學家海德格爾。他去的時候海德格爾正在讀一本鈴木大拙的書。這個朋友自然詢問起他對鈴木大拙和禪宗的興趣,他說:「如果我對這個人的理解是正確的,這就是我所有的書裏試圖說明的東西。」

  但海德格爾還是在思考、哲學化、理論化。他是個大哲學家,就像柏格森一樣,甚至比柏格森更深刻,他的書非常艱深,層層深入——但他還是遠離開悟或成道,他還是一樣無明。

  有時候他會表現得和普通人一樣愚蠢。當希特勒得勢,海德格爾成為了他的一個支持者。一個佛支持希特勒?不可能!但這個海德格爾成了一名法西斯主義者。他表現得就像一個缺乏理性與洞察力的普通人。

  這種時候你就可以看到:高談闊論容易,但要在日常生活中體現出你的理念……「我搬柴,我挑水,多麼神奇,多麼奇妙!」——那種領悟必須滲透到尋常裏面。你的日常生活必須變得發光,你的每一刻都要變得光明。

  所有深奧但不管用的道理都是空話。他和其他德國人一樣狂熱。其他人可以被原諒,但海德格爾不行。

  這裏的情況完全一樣。英迪拉·甘地慢慢變成了一個獨裁者。維洛巴(Acharya Vinoba Bhave)是她的支持者。他把她的獨裁解讀為一場偉大的自律實驗:一個偉大的時代、自律的時代開始了。

  你可以輕而易舉地把獨裁解讀為自律。維洛巴在這裏暴露了他的內在:他沒有洞察力。

  記住,你必須觀察人們的狀態,而不是他們所持的理念。哲學不會落到實處,它們就是頭腦裏的文字遊戲。

  榮格臨終前在讀陸寬昱的書:《禪宗著述》(CH'AN AND ZEN TEACHINGS)。那是他讀的最後一本書,他抱著這本書死去。去世前他囑咐助理給作者寫信,表達他強烈的興趣。他說:「告訴陸寬昱,當我讀到虛雲(Hsu Yun)的話,我覺得我也會這樣說:直下承當(It was just it)。」

  但這還是理智上的知道。榮格不是一個靜心者。他是個偉大的分析者,一個對人類頭腦高超的觀察者,一個對神話和無意識深入的探索者,但他根本不是一個靜心者。事實上,他回避各種靜心,他打心底害怕靜心。

  他去印度時拉瑪那·瑪哈希還在世,但榮格沒有去見他。許多人告訴他:「你在探索人類的深度,這裏有一個我們稱為巴關的人。到了印度你一定要去見他,否則你會錯過一個佛。你去感受他,體驗一下他的氣場,他所在的光明境界。你研究佛陀,你研究老子,你研究基督——為什麼不去見見拉瑪那呢?」

  但他避開了。他去看了泰姬瑪哈陵,但他沒有去見拉瑪那。我覺得即使佛陀在世,他也不會去見。即使耶穌還活著,他也不會去見。為什麼?他的恐懼是什麼?這是一種深層的恐懼,他害怕真正的東方。他一直在西方宣導西方應該向東方學習瑜珈、譚崔、禪等方法。他終其一生都在宣導西方應該學習東方的取向,因為東西方的模式是截然不同的,東方的觀念可能會影響整個西方精神。

  他從來沒有靜心過。他非常害怕死亡。不僅是死亡,他甚至害怕死屍。他想去埃及看古代的木乃伊——那是他畢生的願望。他至少訂過7次機票,但7次他都取消了。最後一次他甚至都到了機場,但還是沒去。他害怕看到古代的屍體——因為那會提醒他自己的死亡,會提醒他的身體會發生什麼。這帶來極大的焦慮。

  這種人可以閱讀禪宗的書,可以在理智上對禪理心悅誠服,甚至會說:「我覺得我會說和虛雲一樣的話:直下承當。」但當虛雲說「直下承當」,那是一句經驗,而當榮格這樣說,那只是一句哲理,就像一個瞎子在談論光明一樣。

  這些人是邏輯學家。他們是非常非常理智的人,但不是很有理性。記住,理智並不等於理性。一個人是理智的,這個事實就意味著他不可能是理性的——因為理性也意味著允許有非理性的空間。理性意味著接納生命的矛盾性。理性意味著對生命沒有要求——死亡也存在,接納它。不要以為只有上帝,魔鬼也存在,接納他。光明存在,黑暗也存在,兩者都要接納。

  一個理性的人極其包容,他有極大的接受性。他的頭腦裏沒有任何偏見,他沒有任何先入為主的觀念。他的心態是敞開的,非常敞開。一個理智的人沒有這麼敞開。他精通邏輯——但邏輯是人造的,是我們製造的。邏輯只是我們大腦的一半,大腦的另一半一直在挨餓。

  我沒有說另一半就是靜心,記住。一半是邏輯,另一半是非邏輯。當你穿越了兩者,當你超越了兩者,那才是靜心。記住,思考不是靜心,情感也不是。思考是一半,情感是另一半。當思考與情感融為一體,它們就消失了。現在你不能稱它們為思想或情感,它們超越了兩者,它們比兩者更多,某種新事物產生了。整體並不是部分之合。當整體產生,部分就消融為某種新事物——某種全新的事物。

  在超越的世界,二加二等於五,而不是等於四。在通常的世界,二加二等於四。在靜心、整體、完整的世界,二加二等於五而不是等於四——因為整體大於部分之和。某種新事物出現了。當你把鐘錶組裝起來,滴答聲就出現了。當你把它拆開,滴答聲就消失了。那個「滴答」在所有的部分之上,那個「滴答」就是生命,那個「滴答」就是靜心,那個「滴答」的終極就是神。

  邏輯無法給你那個滴答。邏輯是一個妓女,牢記這一點。邏輯可以跟任何人走——只要對方付錢。邏輯就是詭辯。你可以用邏輯支援神,你也可以用同樣的邏輯反對神。你可以用邏輯支援靜心,你也可以用同樣的邏輯反對靜心。邏輯沒有愛,邏輯沒有誠意。邏輯是非常不真誠的。

  在希臘哲學界,詭辯曾經長期盛行。他們是正宗的邏輯學家,他們是純粹的邏輯學家、詭辯者。他們說:「我們不管真理是什麼。你告訴我們真理是什麼,我們就能證明它。」如果你的對手去找他們,說:「這才是真理,我會付更多的錢」,他們也會進行證明。

  聽這個小趣聞。

  賈斯特頓講過一個故事:狡猾的強盜最後被國王的衛兵逮捕了。國王是一個熱愛遊戲與迷題的人,也是個有名的邏輯學家,他給強盜出了個題,「你可以說一句話。如果是真話,你會被槍決;如果是假話,你會被絞死。」

  這就是所謂的兩難!

  國王說:「如果你說的是真話,你將會被槍決。說一句話,只說一句。如果你說的是假話,你就會被絞死。」

  強盜擊敗了國王——因為他也是個邏輯學家——他回答:「我會被絞死。」

  你們聽懂了嗎?如果這是真的,那就麻煩了,因為國王說:「如果說的是真話,你將會被槍決。」如果他要被絞死是真的,他就應該被槍決,但這樣他的話就成了假的。如果他的話是假的,是個謊言——因為國王說:「如果你說假話,你將會被絞死」——如果這話是假的,他就應該被絞死,但那樣這句話就變成了真的。

  邏輯就是這樣的,它是個遊戲。千萬不要依靠邏輯,千萬不要依靠哲學。人們對邏輯和哲學的過度依賴摧毀了宗教所有的可能性。宗教比邏輯更廣大,比哲學更廣大。

  禪是純粹的宗教,它是一種體驗。它是一份加入存在,與存在共舞的邀請——那就是靜心。有一瞬間,你消失了,成了這場偉大舞蹈的一份子。有一瞬間,你不再是自我,你變成了整體的「我」。

  是的,一開始只有一瞬間。一束光進入,黑暗消失了,你在舞蹈——那也是日月星辰的舞蹈,是四季更替和春來花開的舞蹈。有一瞬間,你進入了同一支舞蹈。慢慢地,你越來越意識到這種可能性,你可以越來越多地滑進它裏面。當你滑進去的能力越強,你就會越來越多反反復複地滑進去。直到有一天你開始駐留在裏面。那時你就消失了,同時你也首度存在。

  千萬不要被這些哲學家和心理學家騙了。

  第三個問題:

   為什麼我們自願壓抑自己並採用有害身心的防禦機制?

  為了生存。

  一個孩子是無助的,他不能靠自己活下去。這種無助性被剝削了幾千年。我們對孩子的壓迫是最嚴重的。是的,勞動者受到壓迫,但沒有這麼嚴重;是的,女性受到壓迫,但也不像孩子那樣嚴重。孩子是最長期受壓迫的階級,似乎很難讓他們擺脫父母。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孩子非常脆弱,他無法自立。你可以剝削這一點。你可以強迫孩子學習任何你想要他學習的事情——那就是斯金納一直在他的實驗室裏做的。他教鴿子打乒乓球,但那個策略是相同的:獎賞與懲罰。如果它們打乒乓球就得到獎勵;如果它們不打,如果它們抗拒,它們就被懲罰。如果做對了一個動作,它們就得到食物;如果做錯了動作,它們就被電擊。連鴿子都會開始學打乒乓球。

  這也是馬戲團一直在做的事情。你可以去見識一下。連獅子,威猛的獅子都被關在籠子裏。大象會按照馴獸師的鞭子移動。它們先會挨餓,然後得到食物。懲罰與獎勵,這就是整個策略。

  馬戲團裏對動物做的事情,你們一直對你們的小孩這樣做。你這樣做是非常無意識地,因為你們也被這樣對待,這是你們唯一知道的養育孩子的方式。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培養。事實上,這是摧殘,這是強迫他們向下,而不是引領他們向上。這些都是斯金納的手段和技術。因為它們,我們才自願壓抑自己並且採用損害身心的防禦機制。

  一個小孩不知道是非對錯。我們教導他。我們按自己的想法教導他。在西藏正確的事情也許在印度是錯誤的,在你家正確的事情也許在鄰居家是錯誤的。但你強迫小孩:這是正確的,你必須這樣做。小孩做了就得到肯定,不做就受到否定。當他聽你的話,你就高興,你表揚他;當他不聽你的,你就生氣,你就懲罰他,你打小孩,不給他吃飯,不給他愛。

  自然,小孩開始明白他的性命有危險。如果聽這對父母的,一切都好辦;如果不聽,他們就會打擊他。小孩能怎麼辦呢?他有什麼能力支持自己對抗這些有權的人呢?他們很龐大。他們人多勢眾,他們可以隨心所欲。

  等到小孩變得有力量,他已經被制約了。那時制約已經深入他的內心,不再需要父母的管束了。那個內在的制約,也就是所謂的良心,會一直折磨他。

  比如說,如果小孩開始玩他的生殖器。對小孩來說這是一種喜悅——自然的喜悅,因為小孩的身體非常敏感,這完全沒有你們說的那種下流。小孩子真的很活潑,當小孩子有活力,自然他的生殖器比別的身體部位更加敏感。那是生命能量的聚集地,它是最敏感的部位。觸摸、玩耍生殖器讓小孩感到無比快樂,但你會擔心。那是你的問題。你開始擔心他在手淫或做什麼壞事。這不是什麼壞事。玩耍身體是純粹的喜悅,它沒有任何手淫的意味,它是愛自己的身體。

  這是你的罪惡感,你的恐懼。也許有人會看到,他們會想你是怎麼教育孩子的?要讓小孩講文明,要教育小孩。於是你進行阻止,你呵斥小孩。你一次又一次地說:「不准!」。慢慢地,小孩的良心出現了。不准,不准,不准——它進入得越來越深,逐漸成為小孩無意識的一部分。

  現在不需要你了。當他開始玩生殖器,他的內心會有某個聲音說:「不准!」他會變得害怕——也許父親或母親在看,他會感到內疚。我們還教導他說有個上帝一直在看著,祂無所不在,連浴室都不放過。祂一直在監視,你無處可逃。

  上帝這個概念讓人寸步難行。你甚至在浴室裏都不自由。你完全沒有自由的地方,不管你在哪里,全能的神都像個員警一樣跟著你。當你和一個女人做愛,祂就站在邊上。祂不會放過你。祂是一個超級員警——是你父母創造出來的良心的升級版。

  所以佛陀才說除非你殺掉你的父母,否則你永遠不會自由。殺掉父母意味著殺掉你內在父母的聲音,殺掉你內在的良心,拋棄所有這些荒唐的觀念,開始按照你自己的意識去生活。記住,意識必須增加,而良心必須減少。良心必須逐步被消滅,純粹的意識必須被發展出來。

  意識才是準則,讓意識成為唯一的律法。不管你的感覺是什麼,那都是你的生命。你必須做主。這是你的生命,別人完全沒有做主的權利。

  我不是說你做的永遠都會是正確的。有時候你會犯錯,但那也是你自由與成長的一部分。許多時候你會走偏,那完全沒有問題——走入歧途是一種回歸家園的方式。一個從不偏離正軌的人永遠回不了家,他已經死了。一個從不犯錯的人永遠享受不了做正確的事情。他只是一個奴隸,一種精神上的奴役被創造出來。

  一個人類小孩要依賴父母很長一段時間——至少要21-25年。這是一段漫長的時間,是他一生的三分之一。他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時間一直受到制約。想一想:25年的制約!你可以把任何東西灌輸給他。

  一旦你學會了這些策略,就很難忘記它們。這就是為什麼跳進真實,成為桑雅生這麼困難。桑雅生意味著跳出圍繞著你的社會模式,邁出天翻地覆的一步,因為你不可能逐漸擺脫它。你要進行一次量子跳躍,你要鋌而走險。你要像房子著火了一樣直接跑出來——房子著火了,你要逃命。當然,一開始這會非常讓人不安,你會顫抖許多次,因為你必然會不服從你的父母,不服從社會。社會是你父母的放大,你的父母是這個社會的代理人。這是一種同謀——父母,老師,員警,法官,領袖——這是一種同謀,他們都是一起的。他們掌控了所有小孩的未來。

  一旦你習得,放下就變得非常困難,因為經過25年的持續強化,你已經完全被催眠了。一場解除催眠是需要的,你必須放下所有的這些制約。

  是的,就是求生欲,為了生存。小孩希望活著,這就是原因。他開始妥協。他做交易。當問題生死攸關,任何人都會做交易。如果你在一個沙漠裏要渴死了,有人有水,他可以隨便開價。他可以說:「爬過來舔我的腳」,你就會這樣做。他可以隨心所欲,他可以逼你做任何事情。我們至今為止就是這樣對待小孩的。

  我沒有說你應該去殺掉你的父母。他們也是受害者,和你們一樣。他們是他們社會、他們父母的受害者。他們的父母又是他們那一代的受害者——這是一個漫長的惡性傳承。

  所以我沒有說要讓你的父母感到內疚。同情他們,因為他們和你在同一條船上。事實上,你的境遇更好——至少你孕育著某種不同的可能性,至少門開了一條縫,至少你有可以從裏面走出來的微弱覺知。這對你們的父母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們去教會,他們去神廟,他們去找教皇,他們去找商羯羅查爾雅——而你們找到了我。那就是區別。

  教會、教皇是為社會服務的。記住,耶穌並不是。耶穌不是一個組織,我不是一個組織,佛陀也不是一個組織。當佛陀在世,那些見到他的人是幸運的。當佛陀變成了佛教,它就開始為社會服務。一旦宗教開始為社會服務,一旦宗教變成一個體制,它就不再是宗教,它成了政治。教堂、寺廟、清真寺都是為社會服務的。穆罕默德並不是,商羯羅大師(ADI SHANKARACHARYA)——最早的商羯羅查爾雅——並不是,但現在這些商羯羅查爾雅都是為社會服務的。

  前幾天一個醫生從普那寫了一封信給我。他設法說服了一個商羯羅查爾雅——有4個商羯羅查爾雅,分屬四個方位;我也不知道他說服的是哪個方位的。他說服了一個商羯羅查爾雅來見我。當然,這個商羯羅查爾雅肯定是很不情願地來了,但那個醫生一定神通廣大。這個商羯羅查爾雅肯定住在那個醫生的房子裏,所以醫生說服了他。

  醫生把他帶到社區大門,在醫生和門衛說話的時候,那個商羯羅查爾雅看到一對桑雅生手牽著手——一個男門徒和一個女門徒非常親密地路過。他火冒三丈,說:「趕快帶我離開這裏。怎麼回事?這算什麼?這是宗教嗎?」戰爭沒有問題,戰爭是宗教性的,但愛就不對了。如果兩個人相互殘殺,那完全沒有問題——那也許是聖戰,是為信仰而戰——但如果兩個人相互親吻,不可能!這是無法忍受的!

  他說:「趕緊帶我離開這裏。我不想見這個人。看看他的門徒在做什麼,這會破壞整個社會!」

  沒錯!這就是我們試圖做的。我們希望破壞它。對愛我支持到底,對戰爭我反對到底。

  在經典裏,戰爭受到歌頌,而愛從沒得到過讚美——因為戰爭為社會服務,而愛不為社會服務。愛是最危險的事物,愛是最叛逆的事物。相愛讓人背離社會,你可以觀察這一點。如果兩個相愛的人相互凝視,他們就忘記了整個世界。他們背離了社會。愛本身就是背離社會的。他們彼此交融,以至於不再關心任何別的事情。他們不會去投票,誰關心呢?他們不會去聽總統演講。他們甚至沒有心思看報,上面每天都是同樣的廢話。他們會用那些時間來唱歌、跳舞、相愛——或者坐在一起看星星。

  他們的眼裏充滿著完全不同的能量,有著不一樣的品質。他們不再屬於這個世界,他們穿越了。

  愛對於社會總是危險的,所以社會扼殺它,用各種微妙的方式摧毀它。它讓人徹底缺乏愛。一個缺乏愛的人非常容易被壓迫,你可以強迫他做任何事情。你可以輕易地讓一個缺愛的人害怕。觀察這個機制:如果你有愛,沒人可以讓你害怕。愛本身有一種無懼。但如果你沒有愛,你就已經在恐懼中了:沒有愛,除了死亡就沒有別的。只有愛是超越死亡的,只有愛是不朽的——這個地球上別的一切都會滅亡。

  那個商羯羅查爾雅變得很生氣。這種憤怒反映出許多東西。首先,他肯定非常的性壓抑。否則為什麼要對一男一女牽手感到生氣?又不是你的女人,為什麼要生氣呢?這和你有什麼關係?而且這有什麼不對呢?這是被壓抑的性欲。他的內心肯定變得慌張,那是他自身的糾結。那個年輕人觸碰到了他的糾結。

  這些人為體制服務,自然體制也從各方面支援他們。這是必然的。像我這樣的人不可能得到體制的支持。我們不和他們同謀。事實上,他們讓我們活著就是個奇跡。這肯定是因為現在很難用那種方式殺掉一個人,就像他們釘死耶穌或毒死蘇格拉底那樣。

  人類成長了一點,人類的意識變得更警醒了一點。人類更加清醒了,這是20世紀,但他們想方設法阻撓和破壞。

   為什麼我們要自願壓抑自己並且採用損害身心的防禦機制?這不是自願的。這看上去是自願的,因為等到你警醒的時候,它幾乎已經在你的血液和骨頭裏了。但這不是自願的,沒有小孩自願習得任何東西——這是強迫的、暴力的。

  你可以任意觀察一個小孩。每個小孩都在抗拒,每個小孩都反抗到底,每個小孩都給父母惹麻煩,每個小孩都盡力逃離這個摧殘機制。但最終父母控制了他,因為他們更有力量。這只是一個有力和無力的問題。

  所以當小孩長大成人,他們就開始報復父母,這並不奇怪。這種反應是自然的。很難原諒你的父母——因此所有的社會都教導你尊敬他們。如果你不能原諒他們,至少尊敬他們;如果你無法愛他們,至少尊敬他們。但那種尊敬是形式上的,是虛假的。你在內心深處感到憤怒。

  如果我說的被聽從,如果我的主張有一天在世界上盛行,那時小孩會真正地愛他們的父母,真正地與他們的父母和諧相處。因為父母不會是他們的敵人,他們會是朋友。

  第四個問題:

  你能用一句話告訴我們禪最根本的奧秘嗎?

  無住(Let go)。

  當你不抓取,當你不執著,當你不囤積,當你不是個吝嗇鬼,當你放鬆、願意失去,當你的拳頭沒有緊握,當你的手是攤開的,生命就將自己展露無遺。

  當你不執著,既不執著情感也不執著思想,生命就徹底展現出來。去者不留(Touch and go)——那就是禪的奧秘,那就是禪所有的奧妙與藝術。一切都在走向衰敗,我說的是一切。囤積它,你就殺死了它;囤積它,它就會發臭。原因在於一切都是無常的,轉瞬即逝。通過囤積,你想讓它永久。

  你愛上一個女人,你愛上一個男人,然後你就想佔有對方,你希望它變成永遠。它可以永恆,但它無法永遠。理解這一點,試著去理解。它是短暫的,但如果你完全無住地活過那一刻,它就是永恆。以一種全然放鬆的心態度過那一刻就是永恆。但你沒有活在那一刻,你不知道永恆是什麼,所以你想讓它永遠,你希望它天長地久。你想要保留它。

  這三個詞非常重要:短暫,永遠,永恆。在一般的字典裏永恆似乎就是永遠的意思,那是錯誤的。那不是永恆的含義,那是永遠的含義。那是把永遠等同于永恆,永恆不是這樣的。永恆不是一個時間長度,永恆是一個片刻的深度。永恆是短暫的一部分,它並不反對短暫——長久才是短暫的對立面。如果你深入此刻,掉進此刻,徹底融入它,你就品嘗到了永恆。徹底而放鬆地度過每一刻就是活在永恆裏。永恆總是在當下。當下屬於永恆,它不屬於時間。

  放開來——就像一片順流而下的葉子。

  芭蕉唱道:

  當天空閃電

  沒有思考的人多麼可貴

  生命稍縱即逝

  一個深刻的表述。這就是禪者的美麗之處,你不會在別的地方找到。這是禪的某種獨到之處。通常的宗教人士會說生命是短暫的,生命不停流逝。他們在你內心創造出囤積的欲望,他們在你的內心創造出貪婪。他們創造出對另一個世界的貪婪:天堂,天國,涅槃,隨便什麼。這個生命正在流逝。在它離開前,利用時間在另一個世界積累一些東西——某些德行或福報。

  芭蕉說:

  當天空閃電

  沒有思考的人多麼可貴

  生命稍縱即逝

  同一個傢伙:

  天色拂曉

  夜晚接踵而至

  人生短暫如朝露

  但

  早晨的生機

  毫不在意

  它綻放不停

  在這短暫而圓滿的生命

  讓這句詩沉到你心裏:在這短暫而圓滿的生命。短暫,但是圓滿。禪宗的人非常熱愛早晨的生機,因為它在早晨綻放,到晚上它就消逝了。早晨它在那裏,無比美麗,無比真切,到了晚上花朵就衰敗了,掉到地上,準備消失。

  這種早晨的生機正是生命的象徵。當早晨的生機出現,在那個渺小的生命裏,在那個短暫的週期裏,它是圓滿的,它是徹底的。它沒有任何缺憾。那些少數的片刻就足夠了。永恆被觸及了。

  你活了70年,但你根本沒有活過。一個囤積者從來沒有活過,一個吝嗇鬼從來沒有活過。

  你問我:你能用一句話告訴我們禪最根本的奧秘嗎?

  無住,去者不留。

  道元對他的師父說:「我體驗到了身心脫落。」

  如淨師父(Master Nayojo)回應:「那你還等什麼?把這個也放下。」

  道元這邊有點遲疑,他不明白。於是師父重重地敲打了他的頭——道元笑了。他領悟了。他向師父禮拜,師父說:「這就是放下‘放下’。」

  「這就是放下‘放下’。」這是徹底的放鬆,這是徹底的無住。甚至涅槃和上帝都被放下,修行和靜心都被放下。當靜心被放下,靜心就圓滿了。你開悟的時候甚至會忘掉開悟。這就是徹底的放鬆。這就是無住。

  Bashui禪師圓寂前,也就是在他60歲的時候,他結成蓮花坐,對聚集在身邊的人說:「不要被誤導。直接看。這是什麼?」他非常大聲地重複了這段話3遍,然後大笑,癱倒下來,圓寂了。

  他在對自己的弟子示範徹底的放鬆——這就是無住。「不要被誤導。直接看。這是什麼?」師父要死了,弟子們肯定變得非常警醒。他們以為他要走了,結果他突然結成了蓮花坐。這是出乎意料的。他們也許在打盹,但現在他們再也無法打盹了。這個老人在幹什麼?然後他非常大聲地說了3遍:「不要被誤導。直接看。這是什麼?」然後他大笑,癱倒下來,圓寂了。

  對生死放鬆到這種程度就是禪的本質,就是它全部的奧秘,全部的藝術。

  第五個問題:

   所以現在清楚了:上帝不存在,女巫也不存在。那開悟者呢?

  從來沒有聽說過。

  第六個問題:

   為什麼你不現在就喚醒我?

  因為你現在不是你自己。如果我喚醒你,也許會是另一個人醒來。

  聽這個趣聞。

  一個旅行推銷員在一個南方大城市找賓館過夜。那是黃昏,他累了一天,他找的所有賓館都客滿了。他走啊走啊,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他去了貧民窟一家賓館,店門上有一塊「只接待有色人種」牌子。

  大堂經理拒絕了他,說:「是,我們有房間,但我們不會讓白種混蛋住。」

  這個傢伙離開了,又走了幾英里,但還是找不到一個賓館有房間。於是他想了個辦法。他買了一罐鞋油,去廁所塗在手上和臉上。然後他回到那家賓館,說:「嘿,老兄,你們有房間嗎?」

  大堂經理給了他一間房,他告訴經理一定要在6點鐘叫醒他,因為他要坐7點的飛機,然後他倒頭便睡著了。

  到了早晨,房門突然開了條縫,經理把頭伸進來說:「趕緊起床了,6點45了。我忘記叫醒你了。」

  這個傢伙拿上手提包,叫了輛計程車一路狂奔到機場,離起飛還差3分鐘。他走進艙門時被空姐攔下,空姐大聲說:「這個航班上不能有黑人!」

  「我不是黑人!」這個人大喊:「聽著,我會讓你看到。」他去廁所清洗了他的手和臉,但是那些黑色擦洗不掉。他洗了又洗,看著鏡子,他突然抱怨說:「天哪!他們肯定叫錯了人!」

  所以稍等一會兒。一切都有恰當的時間。不要著急,不要不耐煩。

  這發生過許多次,一個人突然清醒,然後就發瘋了。他必定會發瘋,他無法吸收那麼多。有時候這會發生。就在此刻,全世界就有許多瘋子,因為他們還沒有準備好吸收就碰上了某些狀況。蘇非派瞭解這些人。在印度這些人被稱為MASTAS,瘋子——非常美麗,但十分迷失。塵世離去了,舊的惡夢消失了,但黎明還沒有出現。夜晚結束了,但早晨還沒有到來,他們一直徘徊在某個中間地帶。

  恰當的季節,還要恰當的時候。師父必須一直觀察恰當的時候是否來臨,只有那時才可以,否則你的神經系統無法吸收它。那個爆發會過於猛烈,將你炸成碎片。除非覺醒形成整合狀態,否則它沒有意義。單純的覺醒並沒有幫助,它必須變成一種整合。你要清醒,也要歸於中心。如果你的覺醒粉碎了你,你變得四分五裂,失去了你的整合性,它就沒有什麼益處,它就沒有價值。

  事實上,晚一點是更好的,因為你可以繼續精進,你可以繼續努力——否則你想努力都不行。

  這個世紀的大師之一,美赫巴巴,花了許多年在這些瘋子身上。他走遍了印度。這是一個師父做過的最寶貴的工作之一——去尋找那些瘋子。現在他們自己什麼也做不了,他們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他們自己什麼也做不了。他們的自我意識粉碎了,但無我意識還沒有出現。他們處於一種消極狀態——不知道他們是誰,不知道他們在哪里,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美赫巴巴走遍了印度,從一個村子到另一個村子,去尋找那些瘋子。他找到了許多人也幫助了許多人。只有一個師父可以幫助這些人,因為他們徹底的無助,他們就像小孩一樣。你必須照顧他們。他們會在同一個地方進食和排泄。他們會就躺在那裏睡覺。他們沒有辨別能力。他們要麼回到正常狀態再度開始他們的修行,要麼某個師父必須幫助他們提升,但這樣事情就變得更加困難和複雜。

  千萬不要急躁。信任生命。懷著深深的信任前進。當時候到了,一切必然就會發生。不用急於求成。

  第七個問題:

   我聽說:一個人所愛的人其實並不存在,那只是一個投射,透過頭腦的鏡頭完美地反映在一切螢幕上。你能詳細說明一下嗎?

  這個問題來自Neeravo。

  不用詳細說明。你聽說的完全是正確的。就是這樣的,這是個事實。

  我們一直在投射,我們一直看到我們想看到的。我們從來不允許真相如實呈現。我們從來不允許真相在我們內心反映出來。我們一直攜帶著思想、欲望、觀念,並且投射它們。

  在愛裏這種情況更嚴重,因為在愛裏你幾乎處於一種迷幻狀態。愛是迷幻的,某種內在的迷幻藥被釋放出來,某種荷爾蒙被釋放出來,你的內在發生了化學變化。受那些化學變化的影響,你開始看到東西。你變成一個幻想家,一個夢想家。你愛上的那個人也許和這些毫無關係。對方也許只是一個螢幕,但之後你必定會有麻煩。

  在這種毫無覺知下發生的愛創造出悲慘,這就是世界上有這麼多痛苦的原因。在真正的愛發生之前,一個人必須變得非常非常靜心。一個人必須變得非常警覺,直到雙眼不再有任何陰雲,你才能看到對方本來的樣子。

  不過在你能夠如實看到對方之前,你必須看到自己的真相。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自我覺察,記住自己,那樣你才不會投射。當投射機制停止工作、停止運轉,你就看到了對方的真相。那樣就永遠不會有挫折——因為你已經知道了。你把對方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你決定和對方在一起,那就是你的決定,它是有意的、清楚的、有意識的。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你的內在反映出一切。那樣就不會有挫折。

  挫折源於期待,而期待是我們的投射。除非愛以靜心為基礎,否則所有的愛都是挫折。

  第八個問題:

   什麼樣的路徑才不是頭腦的路徑?

  所有的路徑都是頭腦的路徑。路徑本身就屬於頭腦範疇。心無處可去,它沒有路徑,沒有朝聖。它就在此時此地。

  當所有的路徑都消失,你就抵達了。路徑帶你遠離,遠離本然的真相。所以不管你去哪里都離不開頭腦的參與。頭腦就是你的馬。不管你想去哪里——去德里、華盛頓或天堂都無所謂——頭腦就是你的馬,它帶你去四面八方。它帶你去所有的地方,除了原地。如果你想呆在原地,你就必須殺掉這匹馬、幹掉這匹馬,你必須謀殺頭腦。

  你必須失去頭腦。頭腦脫落了,頭腦不再運轉,你還能去哪里呢?你就在當下,而那就是神,就是涅槃。

  第九個問題:

   你愛我,但你不喜歡我?

  這真是一個讓人傷心的問題!我愛你,但我無法喜歡你,因為我也無法討厭你。

  當一個人選擇,喜歡和討厭就是二元心智(a dual mind)、二元性的一部分。喜歡和討厭是選擇的兩個部分。我不選擇。我愛你,但我不能說我喜歡你,因為我不能說我討厭任何人。喜歡和討厭是並存的。如果我必須喜歡某個人,我就得討厭另一個人,那總是會有代價。

  這個問題來自拉克希(Rakesh)。如果我愛拉克希,那和別人不會有什麼衝突。我可以愛所有人,我可以愛整個存在。愛拉克希是非競爭性的。愛拉克希並不需要我不愛其他人。愛非常浩瀚,它可以容納所有人。

  但「喜歡」非常狹隘。如果我喜歡拉克希,我就必須討厭大普蕾姆(Big Prem)——因為很難青菜蘿蔔一起選擇。不,我不喜歡,我也不討厭。我愛你,我當然愛你。

  第十個問題:

   沒有真理,也沒有謬誤。

  本來如此(WHAT IS, IS)。

  一個人也許同意

   一棵樹就是一棵樹,

   但一條狗會怎麼想?

  這個問題來自Satprem。

   沒有真理,沒有謬誤。

  本來如此。

  這就是真理。本來如此,那就是真理的全部含義。

  一個人也許同意

   一棵樹就是一棵樹,

   但一條狗會怎麼想?

  一條狗認為一棵樹是一個廁所!

  第十一個問題:

   奧修,怎麼判斷你什麼時候在說笑,什麼時候又是認真的?

  當我認真的時候,我肯定是在說笑;當我說笑的時候,我肯定是認真的。

  只有當事情非常嚴肅,我才會說笑,因為那是唯一的表達方式。否則它會過於嚴厲,它會敲打得太重,而我並不是一個暴力的人。

  是的,我能理解你的困難。我把你搞糊塗了。

  亞伯拉罕·林肯經常講這個關於他自己的笑話。在當時的美國,他以「小丑總統」為人所知。

  兩個阿米緒女人在交談。

  「你覺得誰會贏得戰爭?」第一個婦人問。

  「南方」,她的朋友回答。

  「為什麼?」

  「因為我聽說傑佛遜(南方聯盟總統)是一個虔誠的人。」

  「但老亞伯拉罕也是。」

  「沒錯,但上帝會認為老亞伯在說笑。」

  是的,那也是我跟上帝的問題。有時候我都無法讓上帝相信我是認真的,更別說你們了?這是自然的。

  但我給你們這個提示:每當我在說笑,你們可以確定我是認真的;每當我是認真的,你們可以確定我在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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