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奧秘(奧秘之書)

第八章 立即成道以及它的障礙

1973年3月1日於印度孟買

第一個問題:

  你說或者是一個人看到世界,或者是一個人看到婆羅門,而漸漸增加地感知到婆羅門是不可能的,但是在經驗當中,我們覺得,當我們變得越來越寧靜,我們對神聖存在的感覺會漸漸變得越來越清楚,如果真實的經驗從來不是漸進的,而是立即的,那麼這個漸漸的成長和清晰是什麼?

  這是一個非常古老的問題:「成道是立即的還是漸進的?」有很多事必須瞭解,有一個傳統說成道是漸進的,每一件事都能夠被分成很多等級,每一件事都能夠被分成很多步驟,就好像任何其他東西一樣,知識也可以被劃分,你能夠變得越來越聰明,你能夠變得越來越悟道,這種說法廣泛地被接受,因為人的頭腦無法構思任何立即的東西,頭腦想要去分隔、去分析,頭腦是一個分割者,分等級可以被頭腦所瞭解,但是「立即」並不是心理的,它是超出頭腦的。

  如果我告訴你,你是無知的,而你會漸漸變聰明,那是可以理解的,你能夠理解它,如果我告訴你:「不,沒有漸進的成長,你不是無知,就是成道,那個跳躍是立即的。」那麼「如何變成成道」的問題就會產生,如果它不是漸進的,那麼就不能夠有進步,如果沒有成長的等級,那麼你就不可能進步、不可能前進。要從哪裡開始呢?在一個突然的爆發裡,開始和結束兩者是在一起的,在開始和結束之間沒有差距,所以要從哪裡開始呢?那個開始就是結束。

  它對頭腦來講變成一個謎、變成一個公案,但立即成道似乎是不可能的,並不是說它不可能,而是頭腦無法想像它。記住,頭腦怎麼能夠想像成道?它辦不到。「內在的爆發是漸進的成長」這個說法被廣泛地接受,甚至很多成道的人也對你們的頭腦讓步,他們說:「是的,有漸進的成長。」並不是有漸進的成長,是他們接受你的態度和你感知的方式而說的,他們對你有很深的慈悲,他們知道如果你開始認為那是漸進的,那個開始是好的,但是將不會有漸進的成長,然而,如果你開始,如果你繼續追尋,有一天,那件立即的事情將會發生在你身上。但如果說成道只可能是立即的,而不可能是漸進的成長,那麼你將甚至不會去開始,而它將永遠不會發生,有很多成道的人說成道是漸進的,他們只是為了要幫助你、為了要說服你去開始。

  有某些東西透過漸進的過程是可能的,但是成道不能夠如此,成道不可能如此,某些其他東西是可以的,但是那些其他的東西能夠變得有所幫助,比方說,如果你要使水蒸發,那麼你對它加熱,它就會蒸發,在某一特定的點,在一百度的時候,蒸發將會發生——立即地!在水和蒸氣之間並沒有漸進的成長,你不能夠加以分隔,你不能夠說這些水是一些蒸氣和一些水,要不然它就是水,要不然它就是蒸氣,突然間,那個水跳到蒸氣的狀態。這是一種跳躍,而不是漸進的成長,但是藉著加熱,你漸漸把熱給予水,你幫助它達到一百度、達到沸點,這是一個自然的成長,直到沸點之前,那些水將會以變得越來越熱而成長,然後蒸發就會立即發生。

  所以有很多大師,他們非常聰明而且慈悲,他們使用人類頭腦的語言,那些語言是能夠被瞭解的,他們告訴你:「是的,有漸進的成長。」這種說法給你勇氣、給你信心,給你希望,而且給你一個它能夠發生的可能性。你無法在一個立即的爆發當中達成,但是漸漸地、一步一步地,帶著你的限制、帶著你的柔弱,你也能夠成長而達到它,它或許需要花很多世,但仍然有希望,你會藉著你所有的努力而變熱。

  第二件要記住的事:即使熱水也還是水,所以即使你的頭腦變得越清楚,你的知覺變得越純淨,你變得更道德、更歸於中心,你還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佛,你還是沒有成道,你變得越寧靜、越安詳、越鎮定,你感覺到一個深深的喜樂,但是你仍然是一個人,而你的感覺實際上是負向的,而不是正向的。

  你覺得鎮定是因為你比較不緊張,你覺得喜樂是因為你較不執著於你的痛苦。你不製造痛苦,你覺得鎮定,並不是說你已經達成了那個「一體」,而只是說現在你比較不分裂。記住:你的成長是負向的。你只是熱水,任何片刻你都可能達到沸點,當它發生,你將不會感覺到鎮定,你甚至不會感覺到喜樂,你不會感覺到寧靜,因為這些屬性跟它們「相反的極端」是相對的。當你是緊張的,你就能夠感覺到寧靜,當你感覺到嘈雜,你就能夠感覺到安詳,當你是分裂的、片斷的,你就能夠感覺到一體;當你處於受苦之中、處於極度的痛苦之中,你就能夠感覺到喜樂。

  那就是為什麼佛陀是沉默的,因為語言無法表達那超出兩極的事,他不能夠說:「現在我充滿喜樂。」因為即使這個「現在我充滿喜樂」的感覺也必須要有痛苦來作為背景才可能。唯有當生病和疾病的背景存在時,你才能夠感覺到健康,唯有當死亡的背景存在時,你才能夠感覺到生命。佛陀不能夠說:「現在我是不朽的。」因為死亡已經完全消失。因此,不朽無法被感覺到。

  如果痛苦完全消失,你怎麼能夠感覺到喜樂?如果噪音和痛苦都完全不存在,你怎麼能夠感覺到寧靜?如果沒有相反的極端,它們是無法被感覺到的;如果黑暗完全消失,你怎麼能夠感覺到光,那是不可能的。

  佛陀不能夠說:「我已經變成光!」他不能夠說:「現在我充滿了光。」如果他這麼說,我們將會說,他還沒有成佛,他不可能說出這樣的東西。如果你想要感覺到光,黑暗必須存在;如果你想要感覺到不朽,死亡必須存在;你無法避免相反之物。任何經驗要存在的話,這是一個基本的需要。所以,佛陀的經驗是什麼?任何我們所知道的都不是那個,它既不是負向的,也不是正向的;既不是這個,也不是那個;任何能夠被表達的都不是那個。

  那就是為什麼老子那麼堅持說真理是不可言說的,你一說出它的那個片刻,你就已經將它虛假化了,它就已經不真實了。真理沒有辦法被說出來是因為它不能夠被分成相反的兩極,唯有當相反的兩極成為可能,語言才具有意義,否則語言會變成沒有意義,如果沒有相反之物,語言就喪失了意義。

  所以有一個傳統說,成道是漸進的,但是那個傳統並不是真正的真理,它是一個半真理,它被說出來是為了同情人類的頭腦。成道是立即的,它不可能由其他方式而來,它是一個跳躍!它跟你的過去是不連續的!試著去瞭解:如果某種東西是漸進的,過去就繼續停留在它裡面;如果某種東西是漸進的,那麼就有一個連續,而沒有空隙;如果從無知到有知是一個漸進的成長,好麼無知就不可能完全消失,它將會停留、它將會連續,因為沒有不連續、沒有空隙,所以那個無知或許會變得更洗練,那個無知或許會變得更有知識,那個無知或許會看起來是聰明的,但它還是存在,那麼,它會更洗練,當然,更洗練之後也更危險,當它更具有知識,它就更狡猾、更能夠欺騙自成道和無知是完全分開的、是完全不連續的、是一個跳躍,在那個跳躍裡,過去完全溶解,老的已經走了,它已經不復存在,而新的還沒有出現,那個新的是以前不曾存在過的。

  據說佛陀曾經講過:「我已經不再是以前在追求的那個人,現在的我是以前從來沒有存在過的。」這種說法聽起來很荒謬、不合邏輯,但它是如此,它的確如此!佛陀說:「我不是那個以前在追求的人,我不是那個在欲求成道的人,我不是那個無知的人,舊有的那個人已經完全死了,我是新的,我從來不存在於那個舊有的人,有一個空隙,舊的已經死了,而新的被生出來。」

  頭腦要設想這個是困難的,你怎麼能夠設想它呢?你怎麼能夠設想一個空隙呢?一定有某些東西必須繼續,怎麼可能說某些東西完全消失,而某些新的東西出現?在二十年前,這對邏輯的頭腦來講是荒謬的、對科學的頭腦來講是荒謬的,但是現在,對科學來講,它已經不是荒謬的了,現在他們說,在原子的深處,電子出現又消失,它們會跳躍,電子從一個點跳到另外一個點,在這兩者之間,它是不存在的,它出現在A點,然後消失而重新出現在B點,在那個空隙裡,它是不存在的,它不在那裡,它變成完全不存在。

  如果是這樣的話,它意味著不存在也是一種存在,這很難去設想,但它是如此:不存在也是一種存在,就好像某種東西從可見變成不可見,從有形變成無形。

  當喬達摩﹒希達多——那個消失而成為佛陀的人——在追求的時候,他是一個看得見的形體;當成道發生,那個形體完全溶解而成為無形,在某一片刻有一個空隙,在那個空隙裡沒有人,然後從那個無形產生出一個新的形體,這個新的形體就是佛陀。因為身體以同樣的方式繼續,我們以為有一個連續,但是內在真實的存在已經完全改變了;因為身體以同樣的方式繼續著,所以我們說「喬達摩佛」——那個「喬達摩﹒希達多」——現在已經變成「悟道的喬達摩」,他已經成為一個佛,而佛陀本身說:「我不是那個以前在追求的人,我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人。」頭腦很難去設想這個,對於頭腦而言,有很多事是困難的,但是它們不能夠只是因為對頭腦而言是困難就被拒絕,頭腦必須對那些它不能夠理解的不可能的事讓步。性不能夠對頭腦讓步,頭腦必須對性讓步。這是內在最基本的事實之一:成道是一個不連續的現象。古老的只是消失,而新的被生出來。

  有另外一個傳統,一個比較後來的傳統,在那個傳統裡,他們一直都堅持成道是立即的——不是漸進的,但是屬於那個傳統的人非常少,他們執著於真理,但是他們的人數一定非常少,因為如果成道是立即的,那麼就無法產生出很多跟隨者,你無法瞭解它,怎麼跟隨它?它對邏輯的結構而言是震憾的,而且它似乎是荒謬的、不可能的,但是,記住一件事:不管是屬於物質或屬於頭腦,你都將必須遭遇到很多膚淺的頭腦所無法想像的事情,然後你就會進入更深的領域。

  特圖裡安(Tertullian)——最偉大的基督教神秘家之一——曾經說過:「我相信神,因為神是最大的荒謬;我相信神,因為頭腦不能夠相信神。」去相信神是不可能的:沒有證明、沒有論點、沒有邏輯能夠幫助我們相信神,每一件事都反對它、反對它的存在,但是特圖裡安說:「那就是為什麼我相信,因為唯有藉著相信一個荒謬的東西,我才能夠從我的頭腦移開。」

  這是很美的,如果你想要從你的頭腦移開,你將需要某種你的頭腦不能夠想像的東西。如果你的頭腦能夠想像它,它會將它吸收進它自己的系統,那麼你就無法超越你的頭腦,所以每一種宗教都堅持某一個荒謬的點,如果沒有某種荒謬,就沒有宗教能夠存在,荒謬的存在只是作為宗教裡面的一個基礎。你或者可以從那個荒謬轉回來,然後說:「我無法相信,所以我將要走開。」那麼你就保持你自己,或者,你可以跳躍:你從你的頭腦轉開。除非你的頭腦被殺掉,否則成道不可能發生。

  你的頭腦就是難題、你的邏輯就是難題、你的爭論就是難題,它們存在於表面上,它們看起來是真實的,但它們是騙人的、它們不是真實的,比方說,注意看頭腦的結構如何運作,頭腦將每一樣東西都分成兩部分,但事實上東西是不可分的,存在是不可分的,你不能夠劃分它,然而頭腦卻一直在劃分它,它說「這個」是生命,「那個」是死亡,然而真正的事實是什麼呢?真正的事實是兩者都是一樣的。就在這個片刻,你是活的和死的兩者,你正在活也正在死,你是生命和死亡兩者都是。頭腦會劃分,它說:「這個」是死亡,「那個」是生命,它不僅劃分,它還說那兩者是相反的、是敵人,而且它說死亡試著去摧毀生命,「死亡試著去摧毀生命」這種說法好像沒有問題,但是如果你進入更深,進入到比頭腦更深,那麼死亡就不是試著去摧毀生命!你不能夠沒有死亡而存在,死亡幫助你存在,它每一個片刻都在幫助你存在,如果有一個片刻,死亡停止運作,你將會死。

  死亡每一個片刻都將你裡面很多已經變得沒有作用的部分丟棄。有很多細胞會死掉,它們被死亡所除掉,當它們被除掉,新的就被生出來。你在成長:某些東西一直在死,而某些東西一直在生,每一個片刻都有生和死,兩者都在產生作用。在語言上,我必須稱它們兩者為「二」,但它們不是「二」!它們是一個現象的兩面,生和死是一體的,「生死」是一個過程,但是頭腦會劃分,那個劃分對我們來講好像沒有問題,但是那個劃分是假的。

  你說這是光,而那是黑暗,你劃分,但是黑暗從哪裡開始,而光從哪裡結束?你能夠劃分它們嗎?你無法劃分它們,事實上,黑和白是漫長的灰色之兩端,而那個灰色就是人生。黑色出現在一端,而白色出現在另一端,但是真實的存在是灰色的,而在那個灰色本身裡麵包含了兩者。

  頭腦會劃分,所以劃分之後每一樣東西看起來都是輪廓分明的。生命是非常混亂的,那就是為什麼生命是一個奧秘,就是因為這樣,所以頭腦無法瞭解生命。創造出輪廓分明的觀念是有幫助的,你能夠很容易地、很方便地去想,但是這樣的話,你就錯過了人生真實的存在,生命是一個奧秘,而頭腦揭開每一樣東西的奧秘,那麼你所得到的是一些死的片斷,而不是整體。

  用頭腦你將不能夠設想成道是怎麼個立即法,它不能夠設想你將會如何消失,或某種你以前從來不知道的新東西將會如何出現在那裡,不要試著去透過頭腦來瞭解,而要去練習某些使你變得越來越熱的事情,試著去得到某些使你變得越來越熱的火,然後,突然有一天,你將會知道那舊有的已經消失,水已經不復存在,那是一個新的現象,你已經蒸發了,每一樣東西都完全改變了。

  水總是往下流,然而在蒸發之後,那個新的現像是往上升,整個法則都改變了,牛頓的地心引力法則說地球將每一樣東西都往下吸引,但是地心引力法則只是一個法則,還有另外一個法則,這個法則你或許還沒有聽過,因為科學尚未發現它,但是瑜珈和 譚崔在很多世紀以前就已經知道它,他們稱它為「上提」,地心引力是往下拉,而「上提」是往上拉。

  地心引力如何被發現的故事是眾所周知的,牛頓坐在一棵蘋果樹下,然後有一顆蘋果掉下來,因為這樣,所以他開始想,覺得有某種東西將蘋果向下拉,而 譚崔和瑜珈在問:「一開始蘋果是怎麼往上長的?它是怎麼往上的?」這個必須先解釋:蘋果如何達到那個向上的位置?樹木是如何向上長的?蘋果本來不在那裡,它隱藏在種子裡,然後它經歷了整個旅程,而到達了上面的位置,唯有如此,它才能夠掉下來,所以地心引力是第二個法則,「上提」才是第一個法則,有某種東西將蘋果往上拉,那是什麼?

  在日常生活當中,我們很容易就知道地心引力,因為我們都被往下拉。水往下流,它受地心引力的法則所支配,當它蒸發,突然間,那個法則也蒸發了,如此一來,它就受「上提法則」

  所支配,它往上升。

  無知受地心引力的法則所支配,你總是往下走,不論你做什麼都一樣,你必須往下走,在每一方面,你都必須往下走,而只有奮鬥是不會有很多幫助的,除非你進入一個不同的法則——「上提」的法則。三摩地就是如此,它是「上提」之門,一旦你蒸發了,一旦你不再是水,每一樣東西就都改變了。並不是說如此一來你就能夠控制,根本不需要去控制,如此一來,你就不會往下流,就好像以前它不可能往上升,現在它不可能往下流。

  並不是說佛陀要成為非暴力的,他不能夠不如此,並不是說他試著去成為具有愛心的,他不能夠不如此,他必須具有愛心,那不是一項選擇,也不是一項努力,不是任何人工培養的美德,那只是說現在這是一個法則:他向上升。恨受地心引力的法則所支配,愛受「上提」的法則所支配。

  這個立即的蛻變並不是意味著你什麼事都不要做而只是等待立即的蛻變,如果是這樣的話,它就永遠不會來臨,這就是困難之所在。當我說,或其他某人說:成道是立即的,我們以為如果它是立即的,那麼就沒有什麼事可以做。我們只要等待,當它會發生,它就發生,所以一個人能做什麼呢?如果它是漸進的,那麼你就能做一些努力。

  但是我要告訴你,它不是漸進的,而你還是可以做一些事,你必須做一些事,但是那些事將不會帶領你到成道,那些事將會帶領你到成道現象的附近,那些事將會使你對成道的現象敞開,而使它能夠發生,所以成道不可能是你努力的一個結果,它不是你努力的結果。透過努力,你只能夠變成有機會去達到更高的「上提」法則,透過努力,你會對成道敞開,但不是說,透過努力,你就會成道。你會變得敞開,你會變得沒有抗拒性,你會變得合作,而使更高的法則來運作,一旦你變成合作的,而且不抗拒,那個更高的法則就開始運作。你的努力將會使你退讓,你的努力將會使你變得更有接受性。

  它就好像:你關起門坐在你的房間裡,太陽在外面,而你在黑暗裡,你無法做任何事把陽光帶進來,但是只要你將門打開,陽光就可以進入你的房間。你不能夠把陽光帶進來,但是你能夠把它擋在外面,如果你將門打開,陽光就可以進入你的房間。你不能夠把陽光帶進來,但是你能夠把它擋在外面,如果你將門打開,陽光將會進來,光波將會進來,光將會進入房間。

  並不是你真的把陽光帶進來,你只是移開那個障礙物,光就自己進來。深入地瞭解它:你沒有辦法做任何事去達到成道,但是你卻在做很多事來阻止它,使它不能達到你。你創造了很多障礙。所以你只能夠負向地做些什麼,你可以將那些障礙拋開,你可以將門打開,當門打開的時候,光線就進來了,那些光將會碰觸到你而改變你。

  從這種意義而言的所有努力都是在摧毀障礙,而不是去達到成道。所有的努力都是負向的,它就好像醫藥。醫藥無法給你健康,它只能夠摧毀你的疾病,一旦疾病不存在,健康就發生了,你就對健康敞開。如果疾病在那裡,健康就不能夠發生。

  那就是為什麼不管東方或西方的醫學都還不能夠定義健康是什麼,他們能夠將每一種疾病定義得很清楚,他們知道千千萬萬種疾病,而那些疾病全被定義了,但是他們無法定義健康是什麼,他們最多只能夠說:當沒有疾病的時候,你就是健康的。但健康是什麼?健康是某種超出頭腦的東西,他是某種存在的東西:你能夠有它,你能夠感覺它,但是你無法定義它。

  你已經知道健康,你能夠定義它嗎?它是什麼?當你試著要去定義它,你將必須提到疾病,你將必須談論某些關於疾病的事,你必須說:「沒有疾病就是健康。」這是荒謬的,你需要用疾病來定義健康嗎?疾病有它明確的性質,健康也有它本身的性質,但是健康並沒有那麼明確,因為它是無限的。你能夠感覺到它,當健康存在的時候,你知道它存在,但它是什麼?疾病可以被治療、被摧毀。當障礙被打破,光就進來了,成道的現象也是類似的,它是靈性的健康,頭腦是一種靈性的疾病,而靜心只不過是醫藥。

  據說,佛陀曾經說過:「我是一個提供醫藥的人、一個醫生,我不是一個老師,我不是來給你們教條的,我知道某種能夠醫治你們疾病的醫藥。不要問關於健康的事,服下醫藥,摧毀疾病,你就會知道健康是什麼,不要問關於健康的事。」佛陀說:「我不是一個玄學家,我不是一個哲學家,我對神是什麼、靈魂是什麼、單獨是什麼、解放是什麼、涅槃是什麼,沒有興趣,我根本沒有興趣!我只對疾病是什麼以及它如何能夠被治癒有興趣,我是一個提供醫藥的人。」他的方法是完全科學的,他對人類的兩難式和疾病作了診斷,他的方法是完全正確的。

  摧毀障礙,障礙是什麼?思想就是基本的障礙。當你思考的時候,思想的障礙就被創造出來,在你和真實的存在之間那一道思想的牆就被創造出來,而思想比任何石頭的牆壁都更濃密,思想有很多層,你無法穿透它們而看到那真實的是什麼,你繼續在思考說那真實的是什麼,你繼續想像那真實的是什麼,而那真實的就在此時此地等待著你,如果你給它機會,它就會發生在你身上,你一直在思考那真實的是什麼,但是如果你不知道,你怎麼能夠思考?

  你無法思考你不知道的東西,你只能夠思考你已經知道的東西,思考是重複的、重疊的,它從來達不到任何新的和未知的東西,透過思考,你從來沒有碰觸過那未知的東西,你只能夠碰觸到那已知的東西,而那是無意義的,因為你已經知道它。你可以繼續一再一再地感覺它,你或許還可以享受那個感覺,但是沒有新的東西會來自它。

  停止思考,將思考融解,那麼障礙就被打破了,那麼你的門就打開了,而光就能夠進來,一旦光進來,你就知道那舊有的已經不復存在了,如此一來,你就知道你就是那完全新的,它是從來沒有過的,你從來不知道它,但是或許你甚至可以說這是「最古老的」,因為它一直都在那裡,只是你不知道。

  你可以使用兩種表達,它們意味著同樣的東西,你可以稱它為「最古老的」,它就是一直都存在的婆羅門;你可以說你一直都在錯過它,或者,你可說它是最新的,它只發生在現在,它以前從來沒有存在過,那也是正確的,因為對你來講它是新的,如果你想要談論真理,你將必須使用似非而是的表達。《優婆尼沙經》說:「這是新的,也是舊的;這是最古老的,也是最新的;這是遠處和近處兩者。」但是,如此一來,語言就變成似非而是的、矛盾的。

  你問我:「如果真實的經驗從來不是漸進的,而是立即的,那麼這個漸漸的成長和清晰是什麼?」這個清晰是屬於頭腦的,這個清晰是屬於疾病的減少,這個清晰是屬於障礙的倒塌,如果有一個障礙倒塌,你的擔子就越輕,你的眼睛就比較不為雲所遮蔽,如果另外一個障礙倒塌,你的擔子就又更輕,你的眼睛就變得又更清澈,但是這個清澈不屬於成道,這個清澈只是疾病的減少,而不是健康。當所有的障礙都消失,你的頭腦也隨著那些障礙消失,那麼你就不能夠說:「現在我的頭腦是清晰的。」因為它已經不復存在了,你只能夠說:「現在沒有頭腦。」

  當沒有頭腦,那麼,那個清晰就屬於成道,那麼,那個清晰就屬於成道!那是絕對不同的,另外一個層面打開了,但是你必須經歷過頭腦的清晰,永遠要記住,不管你的頭腦變得如何清晰,它仍然是一個障礙,不管你的頭腦變得如何透明,即使它變成一個透明的玻璃,而你能夠看到另外一邊,它仍然是一個障礙,而你將必須完全打破它。所以有時候當一個人在靜心,他就會變得越來越清楚、神智越來越清明、越安靜,寧靜會被感覺到,那麼一個人就會執著於靜心,而以為每一樣東西都被達成了,偉大的大師們一直都在強調,有一天你將必須連你的靜心也拋棄。

  我要告訴你們一個故事,一個禪的故事,布克由(Bokuju)在靜心,靜心得非常深入,用他的整個心在靜心,他的師父每一天都會來,而他每天都只是笑著回去,布克由覺得心情受打擾,師父什麼東西都不說,他就只是來,然後看著他,笑了之後又回去,而布克由覺得在靜心裡面非常好,他的靜心每天都在加深,他需要有人來讚美他,他等著師父來拍拍他的肩膀說:「好,布克由,你做得很好。」但是師父就只是笑,那個笑聲聽起來好像一種侮辱,就好像布克由並沒有在進步,但是事實上他有在進步,當他進步更多,那個笑聲就變得更多,而且更侮辱,如此一來,已經不可能再去忍受它。

  有一天師父來,而布克由覺得完全寧靜,頭腦所能夠的也只有這麼寧靜了,裡面全然沒有雜音、沒有思想,頭腦完全透明,感覺不到任何障礙,他充滿了微妙的、深深的快樂,歡樂洋溢出來,甚至處於狂喜之中,所以,他想:「現在我的師父將不會笑了,現在那個片刻已經來臨,而他將會告訴我:'布克由,你已經成道了。'」

  那一天師父來,手中拿了一塊磚,他開始將那一塊磚往布克由所坐的那塊石頭磨擦,他非常寧靜,而磚和石頭的磨擦產生噪音,他變得受打擾,最後他無法忍受,所以他打開眼睛問師父說:「你在做什麼?」師父回答:「我試著要把這一塊磚變成一面鏡子,我這樣一直磨,我希望有一天這塊磚會變成一面鏡子。」布克由說:「你這樣做太愚蠢了,這塊磚怎麼能夠變成一面鏡子,你再怎麼磨,它也不會變成一面鏡子。」

  師父笑著說:「那麼你在做什麼?這個頭腦永遠沒有辦法變成成道,而你還一直在磨它。你在磨光它,而你覺得很好,當我笑你,你就覺得受打擾。」突然間,當師父把那一塊磚丟掉,布克由就變覺知了,當師父丟掉那一塊磚,他突然覺得師父是對的,那個頭腦就被打破了,從那一天開始,就沒有頭腦,也沒有靜心,他變成成道了。

  師父告訴他:「現在你可以到任何地方去,去教導他們,首先教導他們靜心,然後教導他們非靜心,首先教導他們如何使頭腦變清晰,因為唯有一個非常清晰的頭腦才能夠瞭解:甚至這個非常清晰的頭腦也是一個障礙;只有一個非常深的靜心的頭腦才能夠瞭解:甚至靜心也必須被拋棄。」

  現在你無法瞭解。克利虛納姆提一直在說不需要任何靜心,而他是對的,但是他告訴錯對像,他是對的,不需要有任何靜心,但他是錯的,因為他沒有考慮聽話的對象。那些甚至無法瞭解靜心是什麼的人,他們怎麼能夠瞭解不需要任何靜心?這對他們將會是有害的,因為他們將會執著於那個概念,他們會覺得那個概念非常好,不需要任何靜心,他們會覺得:「我們已經成道了。」聽克利虛納姆提演講,有很多人會覺得不需要靜心,而且他們會覺得那些靜心的人是愚蠢的。

  他們可能會因為這個觀念而浪費了他們的整個人生,而這個觀念是對的。靜心必須被拋棄的那個點會來到,靜心變成一個障礙的那個點會來到,但是你必須等待那個點的來到,你無法拋棄某種你沒有的東西。克利虛納姆提說:「不需要靜心,不要靜心。」但是你從來沒有靜心,你怎麼能夠說:「不要靜心」?

  一個富有的人能夠拋棄他的財富,但是一個貧窮的人不能夠,因為要拋棄的話,你首先需要有某些能夠拋棄的東西。如果你靜心,有一天你能夠拋棄它,而那是最後的拋棄,也是最偉大的。財富能夠被拋棄,那是容易的;家庭能夠被拋棄,那也並不困難;整個世界都能夠被拋棄,因為每一樣東西都是外在的、外在的、外在的。最後的一樣東西就是靜心,它是最內在的財富,當你拋棄它,你就拋棄了你自己,然後就沒有自己存在,甚至沒有「靜心的自己」存在,沒有偉大的靜心者存在,即使那個意象也被打破了,那麼,你就進入空無,唯有在這個空無裡面才會有不連續!那個舊有的已經消失,而新的已經發生,你透過靜心而變得有機會。

  任何透過靜心而被感覺到的東西,不要以為那就是成道,這些只是瞥見到疾病的減少、疾病的消散,你覺得很好,疾病減少了,所以你覺得比較健康,真正的健康尚未出現,但是你比以前更健康,而比以前更健康是好的。

第二個問題:

  你說生命存在於相反的兩極裡面,就好像愛和恨;吸引和排斥;美德和罪惡等等,但是當一個人進入那觀照的意識,這些相反的兩極將會變得怎麼樣?

  不要問,等待那個發生,等待那所發生的。你可以問,而某種答案也可以給你,但是那個答案對你來講無法變成一個真實的答案。永遠不要跳向前,不要問說一個人死後會怎麼樣?你將必須經歷過它,除非你死,否則你無法知道它,任何被說出來的可以基於信任而被相信,但那是沒有意義的。

  寧可問:如何去死,好讓你能夠知道會發生什麼。沒有任何其他人能夠為你死,沒有任何其他人的經驗能夠成為你的經驗,你將必須去死,別人不能夠為你經驗死亡,它必須是你自己的經驗。你所問的問題也是類似的情形,當兩極消失之後會怎麼樣?就某方面而言,沒有什麼事會發生,「發生」會溶解,因為所有的發生都是極性的,當愛和恨兩者都溶解(它們真的會溶解),那個時候會怎麼樣?當你愛的時候,你也恨,你恨那個你所愛的同一個人,恨只是隱藏起來的,當恨上升,愛就下降。

  耶穌說:「愛你的敵人。」非我說你無法不愛你的敵人,你的確愛你的敵人,你如此地恨他們,如果沒有愛,那是不可能的,愛只是錢幣的另一面,愛結束而恨開始的那個分界點在哪裡?只是灰色的一片(不是黑的也不是白的)。你什麼時候恨某人而什麼時候愛?你能夠劃分它嗎?你愛和恨同一個人,任何片刻,恨能夠變成愛,而愛能夠變成恨,這是頭腦的兩極,頭腦就是這樣在運作的,不要為它擔心,如果你知道,你將永遠不會擔心;如果你愛某人,你知道恨將會存在;如果某人愛你,你將可以預期到兩者——愛和恨。

  但是在一個像佛一般的意識裡,當愛和恨兩者都消失,在那種情況下會怎麼樣?很難表達會怎麼樣,但是任何在佛周圍被感覺到的比較像是沒有恨的愛,它在佛陀周圍被感覺到,而不是佛陀感覺如此。佛陀無法感覺到愛。因為他無法感覺到恨,所以他無法感覺到愛,但是在他周圍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一個深深的愛在流動著,我們可以將它形容為沒有恨的愛,那個品質是不一樣的。

  對於你的愛而言,恨不可避免地一定會存在,它會給愛染色,它改變了愛的品質,恨給愛熱情、給愛力量,它給予一個強度、一個彙集的品質、一個集中,而佛的愛變成一個分散的現象,強度並不存在,它並不能夠燃燒你,它只能夠溫暖你,它不是一把火,它只是一道發熱的光,它不是一個火焰,它就好像早晨的光,當太陽還沒有升起而夜晚已經消失,它就像那個時候的光,它就是夜晚和白天之間那個間隔的片刻,它是沒有任何火,也沒有任何火焰的光,我們將它感覺成愛,感覺成最純的愛,因為那是一個沒有恨的愛,即使要去感覺這一類型的愛,你也必須是一個非常深入靜心的頭腦,你需要一個能夠靜心的頭腦,否則一個這麼細膩的、擴散的現象將不會被感覺到,你必須具有非常深刻的敏感度。

  你只能夠感覺到粗糙的愛,而那個粗糙是恨所給予的,如果某人只是愛你而沒有任何恨,那麼你將很難感覺到他的愛。你必須成長而變得更透明、更細膩、更敏感,你必須變成一個好像非常敏感的樂器,唯有如此,那個和風有時候才會吹到你身上,而那個和風是那麼地非暴力,它將不會打擊你,它只是一支纖細的火把,如果你非常非常地覺知,你就能夠感覺到它,否則你將會錯過它。

  但這是我們在佛周圍的感覺,而不是佛本身的感覺,佛不能夠感覺愛或恨,真的,那個相反的兩極已經消失,而只有簡單的「在」被留下來。佛是一個「在」,而不是一個心情;你是心情,而不是一個「在」,有時候你恨——一種心情;有時候你愛——另一種心情;有時候你生氣——又是另一種心情;有時候你貪婪——又是另一種心情;你是很多種心情!你從來不是一個純粹的「在」,而你的意識繼續被你的心情所修飾,每一種心情都變成主人,它修飾了意識,它使意識殘缺,它改變意識,使它染色、使它變形。

  佛是沒有心情的,恨已經消失了、愛已經消失了、憤怒已經消失了、貪婪已經消失了,而且非貪婪和非憤怒也已經消失,它們都消失了!它們兩者都消失了,他只是一個單純的「在」,如果你是敏感的,你將會感覺到愛從他身上流露出來,你將會感覺到慈悲,如果你不敏感、如果你是粗糙的、如果你的靜心尚未發展,你將根本不會感覺到它。如果佛在你們之中移動,你們甚至不會覺知到某種現像在經過,某種稀有的、好幾個世紀才有一次的現像在經過,你將不會覺察到!

  或者如果你是非常粗糙的、反靜心的,你甚至會被他的「在」所激怒,因為他的「在」是微妙的,你甚至會因為他的「在」而變成暴力的,他的「在」或許會擾亂你。如果你是非常粗糙的、反靜心的,你將會變成佛的敵人,而他將不會怎麼樣。如果你是敞開的、敏感的,你將會變成一個愛人,而他將不會做什麼,記住這一點。當你變成一個敵人,那是因為你的緣故;當你變成一個朋友,那也是因為你的緣故。佛是一個單純的「在」,他是隨時可取用的,如果你變成一個敵人而掉頭就走,你將錯過某種要等待好幾世才會再來的機會。

  佛陀過世的那一天阿南達在哭,佛陀在早上的時候說:「今天是我最後一天,這個身體即將結束。」阿南達就在旁邊,他是佛陀第一個告訴他的,佛陀對他說:「這是我的最後一天,所以,去告訴每一個人說,如果他們必須問一些事情,他們可以問。」阿南達開始哭泣,佛陀說:「你為什麼要哭?難道是為了這個身體?我一直在教導、教導、又教導說這個身體是假的,它已經死了,或者是你為我的死在哭泣嗎?不要哭泣,因為我在四十年前就死了,我在成道的那一天就死了,所以現在只是這個身體在消失,不要哭泣。」

  阿南達說了一件非常美的事,他說:「我不是在為你或為你的身體而哭,我是在為我自己哭,我還沒有成道,而要再等下一個佛出現,還不知道要多少世?而我或許不能夠再認出你。」

  除非你成道,否則你清晰的頭腦在任何片刻都可能會被雲遮住,在你成道之前,你會一次又一次地退回來,沒有一樣東西是確定的,所以阿南達說:「我是在為我自己哭泣,我還沒有成道,還沒有達到目標,而你就要進入空無。」有很多人,甚至連佛陀自己的父親也不能認出他的兒子已經不再是他的兒子,有某種東西已經發生在這個身體上,那是非常少發生的。黑暗已經消失,而永恆的光正在那裡燃燒,但是他無法認出它,有很多人反對他,有很多人要殺他,但是這一切都依你而定,你是否變成一個朋友、一個愛人,或是一個敵人,那都依你而定、依你的敏感度而定、依你的頭腦而定、依你的頭腦如何感覺而定。

  然而一個佛什麼事都沒做,他只是一個「在」,只是藉著他的在,就有很多事會在他的周圍發生,那些能夠感覺到愛的人,他們會覺得他深深地愛著他們,當你能夠感覺得越深,你將更能夠感覺到他對你的愛也在加深,如果你能夠變成一個真正的愛人,你將會感覺到佛陀對你是一個愛人。如果你變成一個敵人,而你感覺到恨,你將會覺得佛陀是一個敵人,而你將會覺得他必須被殺死、被摧毀,他依你而定,佛是一個「無為者」,他只是存在,他就在那裡,所以會發生什麼是很難說的,因為任何我們所說的都是一個心情,如果我們說他變成一個愛人,他有一個偉大的愛,那是假的,那只是我們的感覺。

  耶穌的跟隨者感覺到它只是愛,而耶穌的敵人認為它必須被釘死在十字架上,所以它依你而定,它依你怎麼樣看它而定,它依你有多少能力來接受它而定,依你有多敞開而定,但是從一個成道的人這邊來看是沒有什麼可以說的,他只能夠說現在「他是」,什麼事都不必做,他是——只是一個「在」、一個存在。

第三個問題:

  你說,當一個人完全在當下這個片刻,而頭腦裡面沒有任何思想,那麼他就是一個佛的頭腦,但是即使當我裡面沒有思想,而就在這個片刻,全神貫注地,沒有過去或未來,我並沒有感覺到佛的本性,請你解釋:在這個沒有思想的覺知裡,佛的頭腦什麼時候才會被顯示出來?

  第一件事情:如果你覺知到在你的頭腦裡面沒有思想,那就是有思想。即使這也是一個思想,說現在在你裡面沒有思想,這也是一個思想,這個思想是最後一個思想,讓它也消失。你為什麼在等待佛的本性什麼時候會發生在你身上?那也是一個思想,它將不會以那種方式發生,永遠都不會!

  我要告訴你一個故事。有一個國王來到佛陀那裡,他是一個獻身的人、一個偉大的獻身者,他第一次來到佛陀與弟子的聚會,他是來聽道的。在他的左手,他拿了一個非常漂亮的黃金飾物,那個飾物是無價的,有很多珠寶在上面,那是他所擁有的最寶貴的東西,是一件稀有的藝術品,他要將它送給佛陀,只是為了要表示他的奉獻。當他走近佛陀,左手拿著那無價的珠寶飾物,他要將它送出來,佛陀說:「丟掉它!」他覺得很困擾,他從來沒有想到會這樣,他嚇了一跳,但是因為佛陀說:

  「丟掉它!」所以他就丟掉它。

  在他的另外一隻手裡,在他的右手裡,他帶了一朵美麗的玫瑰,他以為佛陀可能不喜歡寶石,他可能會認為他所帶來的是小孩子的玩意兒,但是有另外一個選擇總是好的,所以他帶了一朵漂亮的玫瑰,玫瑰並沒有那麼粗鄙、沒有那麼物質化,它有一個靈性,它具有某種未知的東西,佛陀或許會喜歡它,因為他說生命是一個流動,而花開在早上,晚上就沒有了,它是世界上最像流動的東西,所以他將他的第二隻手放在佛陀的面前,他想要獻上那朵花,但是佛陀又說:「丟掉它!」他覺得非常困擾,現在他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獻給佛陀了,但是當佛陀再度告訴他丟掉玫瑰花的時候,他就將它丟掉了。然後,突然間他變成覺知道那個「我」,他想:「當我可以獻上我自己,我為什麼要獻上東西呢?」當他變得覺知,兩手空空地獻上他自己,佛陀再度說:「丟掉它!」現在他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丟掉,只是一雙空的手,而佛陀說:「丟掉它!」摩訶迦葉、舍利子、阿南達以及其他的弟子都在那裡,他們開始笑,那個人開始覺知到:即使說:「我把我自己獻給你。」那也是自我主義的,即使說:「現在我在這裡,而我要臣服於你。」那也不是臣服,所以他自己就趴下來,佛陀笑著說:「你瞭解得很好。」

  除非你甚至放棄這個臣服的概念,除非你甚至放棄這個空手的概念,否則它就不是臣服,一個人甚至必須放棄手中的空。放棄東西是容易瞭解的,但是之後雙手是空的,而佛陀說:「丟掉它!甚至不要執著於這個空!」當你做靜心,你必須放棄思想。當思想被放棄,還有一個思想會被留下來,那個思想就是:「現在我已經變成沒有思想了。」有一個微妙的感覺,有一個思想說:「現在我已經達成了,現在已經沒有思想了,現在頭腦是空的,現在我是空的。」

  但是這個空充滿了這個思想,而不管有很多思想在那裡,或是只有一個思想在那裡,那都沒有什麼差別,連那個思想也要拋棄。為什麼你在等待佛的本性?「你」無法等待,因為「你」將不在那裡,你將永遠碰不到佛,當佛發生,你將不會在那裡,所以你的希望是沒有用的,你是在浪費時間,你將不會在那裡。

  卡比兒(Kabir:一個成道的神秘家)曾經說過:「當我以前是的時候,你不是,現在你是,而卡比兒跑到哪裡去了?當我在追尋又追尋,欲求又渴求著你的時候,你不是,因為我在那裡。現在你在,請你告訴我,卡比兒跑到哪裡去了?那個追尋又追尋,渴求著又哭著要你的那個追求者跑到哪裡去了?那個卡比兒跑到哪裡去了?」

  當佛發生的時候,你將不在那裡,所以不要等待、不要欲求,因為你對於「佛將會在什麼時候發生在我身上?」以及「我什麼時候將變成佛的本性?我什麼時候將會成道?」這個慾望將會產生一個障礙——最後的障礙,為了達到完全的自由,對自由的慾望就是最後的障礙。要成道,即使這個想成道的慾望也必須被拋棄、必須被丟開。

  偉大的臨濟禪師曾經說過:「如果你在任何地方碰到佛陀,立刻殺掉他!如果你在你靜心的任何地方碰到佛,立刻殺掉他!」他是說真的。如果你在任何地方碰到這個成佛的慾望、成道的慾望,立刻殺掉它,唯有如此,它才能夠發生,完全沒有慾望是需要的,而當我說:「完全沒有慾望」,我的意思是說即使那個對完全沒有慾望的欲求也必須被丟棄。你是,沒有任何慾望;你是,沒有任何思想,甚至沒有覺知到沒有思想、沒有慾望,然後它就會發生。

最後一個問題:

  沒有爆炸性的「鬱積傾瀉」的可能原因是什麼?我經常都只有非常溫和的鬱積傾瀉,它是不是一定意味著我沒有放開,或是不夠放開,或是還有其他可能的原因?我這種顧慮變成我靜心當中以及靜心之後的一個分心。

  第一件必須注意的、必須記住的事是:如果你幫助它發生,如果你跟它合作,鬱積的傾瀉將會發生得很深。頭腦是那麼地壓抑,你是如此地將事情壓下來,以致於要去達到它們,你的合作是需要的。所以每當你覺得即使只有輕微的鬱積之傾瀉,你也要幫助它變得更強,不要只是等待。如果你覺得你的手在顫抖,不要只是等待,幫助它更顫抖,不要覺得、不要認為它必須是自發性的,所以你必須等待,如果它必須是自發性的,那麼你將必須等上好幾年,因為你一直壓抑了好幾年,而那個壓抑並不是自發性的,你是故意這樣做的。

  現在你必須完全反向操作,唯有如此,那個壓抑才能夠被帶到表面來。你覺得想哭,而你只是溫和地哭。幫助它哭!使它成為一個很深的尖叫!你不知道,打從一開始,你就一直在壓抑你的哭,你沒有真正地哭,打從一開始,小孩子就想哭、想笑,哭是他裡面一個很深的需要,透過哭,他每天都經歷了鬱積的傾瀉。

  小孩子有很多挫折,這是一定的,這是必需的,小孩子想要某種東西,但是他不會說,他不會表達,小孩子想要某些東西,但是父母或許無法滿足他,母親或許不在,她或許在做其他的事而沒有辦法好好照顧他,在那個時候沒有人注意他,所以他就開始哭,母親就會來說服他、安慰他,因為她受打擾,父親也受打擾,整個家庭都受打擾,沒有一個人想要他哭,哭是一種打擾,因此每一個人都試著要去使他分心、使他不哭。我們可以賄賂他,母親可以給他玩具、給他牛奶、給他任何可以讓他分心或安慰他的東西,但就是不要他哭。

  然而哭是一種很深的需要,如果他能夠哭,而被允許去哭,他將會再度變新鮮,挫折透過哭而被拋棄,否則,當哭停止,挫折就停留在裡面,如此一來,他就繼續將它堆積起來。你是一個「堆積起來的」哭。現在,心理學家說你需要一個「原始的尖叫」。目前西方正在發展一種治療,那種治療是要幫助你盡情地尖叫,尖叫到你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涉入。如果你能夠瘋狂地尖叫,把你的整個身體都尖叫進去,你將會舒解很多鬱積的痛苦和煎熬,你會變成就像一個小孩子,再度新鮮和天真。

  但是那個原始的尖叫不會突然來臨,你必須去幫助它,它是那麼地深,有很多層壓抑,所以不要只是等待,幫助它!當你想哭,就全心全意地哭!將你所有的能量都投進去,而且享受它、幫助它。然後第二件事:享受它,因為如果你不享受你正在做的,它就無法深入,它將會是膚淺的。如果你在尖叫,那麼就享受它,享受那件事,感覺它很好。如果你在某處感覺:「我所做的是不好的,別人將會怎麼說呢?我所做的是多麼孩子氣!」即使有一絲像這樣的感覺都會變成壓抑。享受它,以遊戲的心情來對待它,享受而且遊戲,只要一直問,它是否能夠變得更深,你是否能夠幫助它更多,以什麼樣的方式,你能夠幫助它更多。

  如果你是坐著哭,那麼或許如果你開始跳著哭,那個哭將會變得更深,或者,如果你躺在地板上開始打滾,它或許將會變得更深。試著去幫助它,而且享受它,你將會感覺到,你有很多方式可以幫助它。試著去加深它,而且享受那個加深,一旦它本身能夠接下去,你就不需要了,一旦它來到了隱藏能量的那個正確的源頭,一旦你碰觸到了正確的源頭,那些能量就被釋放出來,那麼你就不需要了,你就能夠自然流動,自發性的流動,當它開始自發性地流動,你將會完全被淨化。

  它就好像花朵被雨水所淨化,那麼它們就變成清新的,每一點灰塵,不管它是如何堆積在它上面的,現在都不存在了,它們就成為它們自己。在生活當中,我們也會累積灰塵,這個鬱積的傾瀉只是一個淨化,幫助它、享受它,然後有一天,那個原始的尖叫將會來臨,只要繼續做它。我們無法預測它什麼時候會來臨,那個原始的尖叫什麼時候會來臨是無法預測的,因為人是非常複雜的,它可能會在這個片刻來臨,也可能要花上好幾年。有一件事是可以確定的:如果你幫助它、享受它、跟它遊戲,它將會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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