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修傳

02-03 1931年奧修生於庫其瓦達的村落

 

  在東方從來不煩惱生日的事。東方只是嘲笑它的整個荒謬性。克里希那的出生年代是何時?我們沒有任何記錄。或者相對的來說,我們有許多記錄,這些記錄互相衝突,互相抵觸。

  但是,你看,我生在十二月十一日。如果可以證明我不是生在十二月十一日,那足以證明我從來沒有被生下來過嗎?

  我那一天投胎在這個身體。那一天我第一次看到樹的翠綠和天空的蔚藍。那天我第一次睜開眼睛看到圍繞在我身邊的神。當然這個「神」字在那一刻是不存在的,但是我看到的就是神。

  你可以問我的母親……在我出生後,有三天我沒有喝牛奶,而他們都很擔心。醫生也很擔心,因為如果這個小孩一直拒絕喝牛奶,那麼他怎麼能活下去呢?但是他們不曉得我的麻煩,他們不知道他們為我帶來了多大的麻煩。他們試了各種可能的方法來強迫我。而我沒辦法向他們解釋,他們也無法自己發現。

  在我上一世死前,我正在絕食。我想完成一個二十一天的斷食,但是在我完成斷食之前我被殺了,剩下三天。甚至在這次出生那三天仍然保留在我的覺知裡;我必須完成我的斷食。我真的很固執!否則,人們不會帶著事情從一世到另一世;一旦一章結束了,它就結束了。

  但是有三天的時間,他們沒辦法放任何東西到我嘴裡;我就是拒絕它。但是三天後我完全沒問題,而他們都很驚訝:「為什麼他拒絕食物三天?沒有生病、沒有問題──然後三天後他就完全正常了。」這對他們來說是件神秘的事。

  但是我不想談這些事情,因為對你們而言這些都是假設性的事情,而沒有辦法在科學上證明它。我不想要給你們任何信仰,所以我繼續切斷那些會在你們腦中創造出的信仰系統。

  你們愛我、信任我,所以任何我說的你們都會信任。但是我一再的堅持,任何不是基於你的經驗的事情,只要假設性的接受它。不要讓它成為你的信仰。如果有時候我給你們一個例子,那只是出於需要──因為人們問我:「你如何在孩提時期就能夠如此的勇敢與尖銳呢?」

  我沒做什麼,我只是繼續我上一世所做的事。那就是為什麼我小時候被認為是瘋狂、古怪的人的原因──因為我不會解釋為什麼我要去做某事。我就只是說:「我要做。為什麼我要做對我來說是有理由的事,但是我不能給你一個理由,因為你沒辦法了解……。」

  我想起我出生的那個小村子。為什麼存在一開始就選了那個村子,是無法令人理解的。它就像它該有的樣子。那個村子很美。我旅行過很遠的地方,但是我從來沒有遇過相同的美景。一個人永遠不會遇到相同的。事情來了又去,但是從來不會一樣。

  我可以看到那個安靜的小村子。有幾間茅屋在池塘邊,以及一些我曾在那裡玩耍的樹木。在村子中沒有學校。那是很重要的,因為幾乎有九年的時間,我保持在未受教育的狀態,而那是最有塑造力的幾年。在那之後,你再怎麼試也無法被施以教育了。所以在某方面來說我仍然是未受教育的,雖然我也修了許多學分。任何未受過教育的人都可以做到那種事。不只是任何學位,還有一流大學的碩士學位──而那也是任何傻瓜都可以做到的。有許多的傻瓜每年都在做那種沒有意義的事。有意義的事情是我未受教育的那幾年。那裡沒有學校、沒有道路、沒有鐵路、沒有郵局。多麼幸福!那個村子自成一個世界。甚至有很多次我離開那個村子,但是我的心仍然留在那個未受教育的世界。

  我讀過魯斯金著名的書:Unto This Last,當我讀這本書我就想到那個村子。Unto This Last……那個村子仍然沒有改變。沒有道路連接、沒有鐵路經過,甚至是在五十年後的今天都一樣;沒有郵局、沒有警察、沒有醫生──事實上在那個村子沒有人生病,它是如此純淨、如此未受污染。我知道在村子裡有人沒有看過火車,他們想知道火車長什麼樣子,他們甚至沒看過公車或汽車。他們從來沒有離開過村子。他們生活得如此喜悅與安靜。

  我的出生地,庫其瓦達,是一個沒有鐵路、沒有郵局的村子。它有小山丘、一個美麗的湖、和一些茅屋。唯一的磚房就是我出生的那個房子,那也算不上是什麼磚房。那只是個小房子。

  我現在可以看到它,並且描述它的每一個細節……但是比起房屋或村子,我更記得那裡的人。我遇過幾百萬的人,但是那個村子的人是最純真的,因為他們非常原始。他們對世界一無所知。連一張報紙都從來沒有進入過那個村子。你可以了解為什麼那裡沒有學校,連小學都沒有……多麼幸福!沒有一個現代的小孩可以享受得到。

  那幾年我保持在未受教育的狀態,而那是最美的幾年……。

  庫其瓦達被小山丘圍繞,那裡還有一個小池塘。除了詩人芭蕉沒有人可以描述那個池塘。甚至他並不是描述池塘,他只是說:

  古老的池塘

  青蛙跳入

  噗通!

  這是個描述嗎?池塘只是被提到而已,青蛙也是。沒有關於池塘或青蛙的描述……還有噗通!

  那村子有一個古老的池塘,它非常古老,還有非常老的樹圍繞著它──那些樹也許幾百歲了──四周還有美麗的石頭……當然還有青蛙跳進去。你可以日復一日、一遍又一遍的聽到「噗通」。青蛙跳的聲音更突顯出了寂靜。那聲音使得寂靜更加豐富、更加有意義。

  這就是詩人芭蕉的美:他可以描述東西而不必真的描述它。他可以提到某樣東西,而甚至不必提到那個字眼。「噗通!」這是一個字嗎?沒有一個字可以對青蛙入水的聲音做出不偏不倚的描述,但是詩人芭蕉做到了那種公平性。

  我不是詩人芭蕉,然而那個村子需要一個芭蕉。也許他將可以做出美麗的素描、油畫和俳句……我沒有做過關於那個村子的事情──你會想知道為什麼──我甚至沒有再回去過那裡。一次就足夠了。我從來不到一個地方兩次。對我來說,第二次永遠不存在。我曾經離開過許多村子、許多城鎮,然後永遠不再回去。一旦我走了,我就永遠的走了,那是我的方式;所以我沒有回去過那個村子。村長曾經送過訊息給我要我至少回去一次。我透過傳訊者告訴他們:「我已經到過那裡一次了,去二次不是我的方式。」

  但是那個古老池塘的寧靜仍然一直伴隨著我。

  我以前是個寂寞的小孩,因為我是被我的外公和外婆帶大的;我沒有跟著我的父母。這兩個老人很孤單,而他們需要一個小孩當他們餘生的玩具。所以我的父母同意了:我是他們最大的、第一個出生的孩子;所以他們把我送過去。

  在我童年的前幾年我不記得有任何和我父親家人的關係。和這兩個老人──我的外公和他的老傭人、他是個很美的人──和我的外婆……這三個人。而代溝是如此之大……我是完全的單獨。他們不是我的同伴,他們也不可能是我的同伴。他們盡了最大的努力要對我友善,但是還是不可能。

  我被單獨留下來。很多事我不能對他們講。我沒有別人可以講,因為在那個小村子中我家是最富有的;而那是一個如此小的村子──總共不超過兩百人──而且是如此的貧窮,使得我的外公不准我和村子裡的小朋友混在一起。他們很髒,當然他們幾乎像乞丐一樣了。所以我沒辦法交朋友。這件事造成了很大的衝擊。我的一生中,我從來沒有當過別人的朋友,我從來沒有把任何人當朋友。對,我是有認識許多人。

  在開始的這幾年我是如此的寂寞,以致於我開始享受它;而它真的是一種喜悅。所以它對我來說不是一個詛咒,它被證明是一種幸福。我開始享受它,我開始感到自足;我不依靠任何人。

  我對玩遊戲從來沒有興趣,只是因為我從小就沒辦法玩遊戲,也沒人可以一起玩。我仍然可以看到我自己在最早的那幾年的樣子,只是坐著而已。

  我們家的房子正好在一個美麗的地方,就在湖的前面。湖延伸幾英哩遠……它是如此的美、如此的安靜。偶爾你可以看到白鶴在飛,或發出求偶的聲音,才會打擾到那份平靜;不然那裡幾乎是靜心最好的地方了。而當牠們打擾了平靜──鳥的求偶聲……在這聲音後平靜會加深,它會變得更深。

  湖中長滿了蓮花,而我會坐幾個小時,我是如此的自我滿足,好像世界已經不重要了:蓮花、白鶴、寂靜……。

  我的外祖父母非常了解一件事,那就是我在享受我的單獨。他們一直看著我,以致於我沒有到村子見任何人、或和任何人談話的慾望。甚至如果他們想要談話,我的回答會是「是」或「不」;我也對談話沒有興趣。所以他們清楚一件事情,就是我享受我的單獨,而他們的聖神任務就是不要打擾我。

  所以連續七年以來,沒有人會來腐蝕我的純真;沒有人在。住在房子裡的三個老人,僕人和我的外祖父母,以各種可能的方式保護我,使得沒有人可以打擾我。事實上隨著我長大,我開始覺得有一點不好意思,因為我的關係他們不能講話,他們不能像一般人一樣過正常的生活。反而變成了相反的情形……。

  你會告訴小孩:「要安靜,因為你爸爸正在想事情,你的祖父正在休息。要安靜,坐著別出聲。」在我的童年是以相反的方式發生的。我無法回答為什麼,以及它是如何發生的;它就是發生了。那就是為什麼我說它就是發生了──不是我造成的。

  這三個老人一直互相作手勢:「別打擾他──他是如此的享受。」然後他們開始愛上了我的寂靜。

  寂靜有它自己的震動;它是有感染性的,特別是一個小孩的寂靜不是被強迫而來的,它不是因為你說:「如果你吵鬧我會打你。」不,那不是寂靜。那不會創造出我說的那種喜悅的震動,當小孩是自發性的安靜,是沒有理由的享受的時候;他的快樂是沒有原因的。那在他身邊創造出很大的波動。

  在一個更好的世界裡,每個家庭將會向小孩學習。你們是那麼的急著要教導他們。似乎沒有人要向他們學習,而小孩有很多可以教你們。而你們卻沒有東西可以教他們。

  只是因為你比較老和有權力,你就開始要他們像你一樣,而沒有想到你是什麼、你達到了什麼、你在內在的世界的地位是什麼?你只是個窮人;而你要你的小孩也一樣嗎?

  但是沒有人會去想;否則人們會向他們的小孩子學習。小孩子從另外一個世界帶來如此多的東西,因為他們是如此新鮮的到來。他們仍然帶著子宮裡的寂靜,那個存在的寂靜。

  所以只是很巧合的,我那七年一直保持不被打擾──沒有人對我嘮叼,沒有人要我準備世界上的事務、政治、外交。我的外祖父母更有興趣於讓我盡可能地自然──特別是我的外婆。他是原因之一──這些小事影響了我所有的生活模式──她是我對女性的尊敬的原因之一。

  她是個未受教育的單純女性,但是她非常的敏感。她很清楚地對我外公和僕人講:「我們都活在一種無法把帶我們到任何地方的生活。我們像以前一樣地空虛,而現在死亡正在接近中。」她堅持:「讓這個孩子不要受我們影響。我們能有什麼影響呢……?我們只能讓他像我們一樣,而我們什麼都不是。給他一個機會去成為他自己。」

  我的外公──我聽到他們在晚上討論,他們以為我睡了──他總是如此的對我外婆說:「你要我們這樣做,而我照辦了;但是他是別人的兒子,遲早他必須到他的父母那裡。他們會說什麼?──『你們沒有教他任何禮貌、任何禮節,他完全是個野孩子。』」

  她說:「別擔心。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是文明的、有禮貌的、有禮節的,但是又得到了什麼?你是很文明的──你從文明中獲得了什麼?頂多他的父母會對我們生氣。那又怎樣?──讓他們氣好了。他們無法傷害我們,到那時候這孩子會夠強壯,而沒有人可以改變他的人生之路。」

  我非常地感謝那位老女人。我的外公一直擔心遲早他要負責:「他們會說:『我們把小孩放你們那邊而你們什麼都沒有教他。』」

  我的外婆甚至不允許……因為村子中有一個人,他至少可以教我基本的語文、數學、地理。他讀到四年級─最低的四級;那是我們在印度所稱的基礎教育。但是他是鎮上受過最多教育的人。

  我的外公試著說:「他可以來教他。至少他可以知道字母、一些數學,當他到父母身邊他們不會說我們只是完全地浪費了七年。」

  但是我外婆說:「七年以後他們想怎麼做都可以。這七年他必須只是他自然的自己,我們不準備干涉他。」她總是這麼爭辯:「你知道字母,那又怎樣?你知道數學,那又怎樣?你賺了一點錢;你要他也賺一點錢然後像你一樣的生活嗎?」

  那就足以讓那個老人靜下來了。要怎麼辦?因為他無法爭辯,所以他陷入了困難,而他知道他必須負責而不是她,因為我的父親會問:「你們做了什麼?」事實上,那曾經是一件重要的事,但是很幸運的,他死在我父親可以問他這件事之前。

  但是我父親一直說:「那個老頭要負責,他寵壞了這個小孩。」但是我現在已經夠強壯了,我很清楚地告訴他:「在我前面,絕對不要說反對我外公的話。他從我會被你寵壞之中解救出來──那是你真正生氣的。但是你有其他的小孩──你去寵他們。到最後你會發現是誰被寵壞了。」

  他有其他的小孩,而且有更多的小孩一直出生。我習慣取笑他:「請再生一個小孩,讓它成為一打。十一個小孩?人們會問:『幾個小孩?十一個看起來不對;一打會更讓人印象深刻。』」

  幾年後我一直告訴他:「你繼續在寵壞你的孩子;我是野孩子,而我仍然會很野。」

  你視為天真的事情只是野性而已。你視為純潔的東西只是野性而已。我以某種方法逃出了文明的掌握。

  而一旦我夠強壯時……那就是為什麼人們堅持:「儘快掌控你的小孩,別浪費時間,因為你越早掌控你的小孩,它就越容易。一旦小孩變得夠強壯,那麼要他們符合你的慾望就會很困難。」

  生命有七年的週期。在七歲時小孩就變得完全強壯;而你無法做任何事情。現在他知道要去哪裡、要做什麼。他能夠辯論。他能夠看到什麼是對的和什麼是錯的。他的純潔在七歲時將會達到最高潮。如果你不打擾他的前幾年,那麼在他七歲時對於每件事他都會像水晶一般地透明,以致於他一輩子可以沒有任何後悔的活著。

  我已經沒有後悔的活著了。我已經試著去發現:「我曾經做錯任何事嗎?」不是人們所想的:「我所做的事都是對的。」那不是重點。我從未想過我做的任何事是錯的。全世界也許會認為它是錯的,但是對我來說我完全確定那是對的;那是正確的事情。

  所以沒有對過去後悔的問題。當你不必對過去感到後悔,那麼你就從過去中解放出來了。過去像個八爪魚般地纏住你,因為你一直覺得:「我不該做那件事。」或「那件事我應該去做而沒做……」諸如此類的事情會繼續將你向後拉。

  我不看任何在我後方的東西,我沒有過去。

  如果我談到我過去的任何事情,那只是一種實際上的記憶,它沒有心理上的牽連。我就好像在講別人的事一樣的告訴你我的故事。它只是實際上的事情;它和我個人沒有關係。它也許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

  所以要記住,實際上的記憶不會奴役你。心理上的記憶卻會,心理上的記憶製造出你所想的事、或是你被制約去想的事,那是錯誤的而你卻去做它。那麼就會有一個傷痕、心理上的傷痕。

(翻譯者巴西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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