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门

第一章 神就是那正在发生的

  我为我问个人的问题感到抱歉。然而我这样问其实也是为了其它许许多多的人,而不只是为我自己。你是谁?你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你所问的问题是不是所谓个人的问题对我来说并没什么差别,因为对我而言,个人是不存在的。你无法问任何个人的问题,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被你称呼为个人。事实上,问个人的问题并不越矩,但是去假定有这么一个个人存在,那才是越矩的。个人是不存在的,它不是一个实体,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个人,或者你可以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个人,而这个个人我们称之为神,只有神才具备有所谓个人的性质,因为只有神才有一个中心。

  我们一般人根本就没有一个中心。在我们里面,中心是不存在的,但是我们却假定我们有一个中心,这个假定的中心叫做自我。自我是一个假设性的东西、是一个幻象,但是我们一般认为如果没有这个自我、没有这个中心,我们就不能生活。

  所以你或许会以为这些问题是对一个个人来问的,但是只要这些问题是对我而发的话,那么它们就不是对我个人而发的,因为我并不是一个个人。当一个人对自己探讨越深的时候,就会更加发觉自我变得更少,而一旦达到了自己最核心的部分,他就会发觉自我根本不存在。

  其次你问到我是谁,我说:「我不是。」我总是叫一些慕道者自问:「我是谁?」并不是为了这样问之后他们就可以知道他们是谁,而是要达到一个情况,当这个问题被问得很强烈,强烈到发问者不存在,只留下问题本身,如果这个问题被问得非常强烈、非常深入,深入到无法再深入,那么刚刚提到的那个发问者不存在而只有问题存在的情况就一定会发生,这样的话,就有一个荒谬的事实会被呈现出来,你将会了解到,并没有一个人可以问:「我是谁?」换句话说,没有一个人可以被问:「你是谁?」提出这个问题并不是为了要得到一个答案,而是为了要超越问题本身。

  说起来在我们内在并没有一个人。事实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内在,当没有内在的时候,也就没有外在;当你不是里面的时候,也就没有外面,那么世界就是一个整体,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整体,不能被二分为「你」和「我」。所以对我来讲,「你是谁?」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倒是「是什么?「这才是切题的,不是「谁」,而是「什么」,因为「什么」可以是一个整体性或是一个整体的存在。

  以「什么」来作为开始的问话是比较存在性的,它不具有二分性,它不会把一个整体分开,但是以「谁」为起头的问题,开始就把一个整体分开了,它隐含了二分性,甚至把原本是一个整体的存在多样化了。

  只有一个存在而没有很多个存在,当我说只有一个存在,我的意思是说只有存在的性质。一个存在无法和另外一个存在分开,如果没有另外一个存在来作陪衬的话,那么称一个东西为存在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真正讲起来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存在,而只有一个抽象的存在,我常说宇宙间没有一个具体的神,只有一个抽象的神性,因为我们一提到「神」这个字或是「存在」这个名词,就觉得它们都是有限而不是无限的东西,然而如果我们说有一个抽象而不具实体的存在,或者说有一个神性,那么它们就可以有一个无限而广包一切的含意了。

  所以当你问「你是谁?」时,这个问题对我来讲就好象你在问「是什么?」一样,只是你透过我而问了一个很基本的问题。

  「是什么?」这并非指「我」而言,而是指整体的存在本身。当一个人了解一滴水更深的时候,他就会发现一个海洋。在表面上,一滴水只是一滴水,但是其实一滴水也代表了一个整体的存在,一滴水最终的本性跟一个海洋最终的本性是一样的,一滴水同样具有海洋的本性。当一个人无知的时候,他是一滴水,但是当一个人有知的时候,他知道他是一个海洋。

  你问我关于一滴水的问题,但是对我而言,它是关于海洋的问题,所以当我回答它的时候,我的回答不仅是关于我自己,也是关于你,同时也是关于所有存在的人或东西。

  什么东西存在?存在有很多的层面,如果一个人只知道表面,那么就会有物质存在,换言之,物质是存在的表面。以前的科学只是在表面上探讨,唯有物质才被认为是真实的,其它都不被认为是真实的,但是现在科学已经更进步了,它认为存在不是物质,而是能量,能量是第二层,它存在的层次比物质来得深一些。

  如果一个人探讨更深,他将会发现并没有物质,只有能量,但是这还不够,因为意识的存在超出了能量的层面,所以当你问:「你是谁?」我说:「我是意识。」这个回答包括了一切。所有的东西都是意识,我只是代表所有的东西来回答。

  你或许尚未听过你就是意识这种说法,你或许不知道你就是意识,但是我替你回答。有「意识」存在,当我说什么东西存在的时候,它对我有一个特别的意义,那就是当我说它存在的时候,它就永远不会变成不存在,如果某种东西能够变得不存在,那么它就是不曾真正存在过,它的存在只能说是一个现象,它只是看起来存在,而不是真正存在。

  所有会改变的东西都只是现象,而不是真正的存在,所有会改变的东西都只是存在的表面,而那最里面的、最终的核心是永远不变的。它不但永远存在,而且永远存在于现在,你不能说它曾经如何或将要如何,因为当它存在,它就是存在于现在,只有现在式适用于它,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因为唯有当事情会变的时候,才有过去或未来可言。当一样东西的存在是不变的话,就没有所谓过去或未来,而只有现在,当然这个「现在「的含意跟一般所谓的现在是不同的。

  一般所称的现在意味着存在于过去和未来之间的一个时刻,但是当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时候,这个「现在「跟一般的现在就非常不同了。一般所称的现在只是两个不存在的时间——过去与未来——之间的一个片刻,过去已经过去而化为乌有了,未来则尚未来到,在这两个不存在的东西之间,存在着一个现在,但那是不可能的,在两个不存在的东西之间不可能有一个存在,它只是看起来如此罢了。

  当我说意识存在,我并不是意味着它与过去或未来有关,而是意味着一个永恒的存在。永恒并非持久,因为「持久「这个名词含有时间的意味。当我说意识永恒地存在于现在,我的意思是说它与时间无关,它超越了时间和空间,因为存在于时间里和存在于空间里的东西都会变成不存在,而且时间和空间并非两件事,所以我把它们连在一起,它们两者是一体的,时间是唯一用来描述空间的一个尺度,时间可以描述为「空间的移动「,空间可以描述为「不移动的时间「,存在是非时间性的,也是非空间性的。

  我想现在当我说我是一个非时间性和非空间性的人,你大概就可以了解了,但是我所说的「我」是一个包含着一切的「我」,它包含了你,也包含了发问者,它是无所不包的。有了以上的了解,那么现在要来回答你的问题就比较容易些了。

  所有会改变的东西都是有目的的,它是为目的而存在的,有一个目的要达成,当目的达成的时候,它就消失了,但是所有真正存在的东西都是没有目的的,在生命里面没有目的能够被达成,因为如果有一个目的的话,那么当这个目的被达成的时候,存在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只有与时间有关的东西才有目的,它们的存在是为了某种目的,或者你可以说它们是要达到某种目的的媒介物,这就是所谓有目的的意思。它们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存在的,而一旦目的达成,它们就停止存在了,但「我「是永远需要的,我所说的「我「是指那个包含一切的「我」。

  生命是没有目的的,存在是非目的性的,所以它被认为是一个游戏,存在本身并没有目的要达成,它并没有说一定要到哪里去,也没有说要朝向哪一个目的地,虽然没有目的,但它还是在动,还是有很多事继续在发生,所以我们说它一定只是一个游戏、一个能量洋溢的游戏。

  一旦你知道了你是字宙意识的一部分,你就会了解存在并没有一个目的,你的存在是一个游戏,当然这个游戏会变成宇宙性和多元性的,你可能做很多事,但你并不是真正的行动者,而你所做的事也并不是指向某种目的,没有行动者,也没有目的,只是一个游戏。

  有一件事必须注意:没有目的,行动者就不能存在,没有行动者,目的也不能存在,它们是一个自我的两极。如果没有目的,自我会觉得很不自在,目的达成,自我才会有充实感。有一件事要做,自我可以把它做成,一个有自我的人总是想要达成什么,总是想要做些什么,总是想为自己求得一个名份,所以自我是有目的的。

  就另外一方面来讲,存在是没有目的的,除非你能够知道那个超越自我、超越目的之外的东西,不然你根本就是无知的。

  对我而言,每件事都只是一个游戏,既没有狭义的自我,也没有任何目的,但是事情仍然继续在发生。你或许会问为什么它们会继续发生,它们继续发生,因为没有一个理由来阻止它们,也没有一个人来阻止它们,你可以了解我的话吗?没有人来阻止它们,也没有理由来阻止它们,事情本来就是这样。

  如果你能允许正在发生的事发生,你就变成一个被动的媒介,如果你是主动的,你就不能成为一个媒介,只有处于被动,你才能够成为一个媒介。被动意味着你没有自我,它不仅仅是口头上的被动。自我总是主动的,所以当你是被动的时候,自我就不存在了,被动意即无我。

  我是完全的被动,任何要发生的事就发生,我从来不去问为什么,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你问为什么,即使你在某个地方找到了神,他也只能对你的问题一笑置之,即使他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存在是没有起因的。

  「为什么?「这种问话只有当事情能够被分开时才具有意义,如果一件事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结,那么我们就无法探究它的因果关系。但是如果你了解整个流动是无始无终的,那么每一样东西都会融入其它的东西,就好象海洋中的波浪,每一个波浪后面都跟着一个波浪,每一个波浪前面也都有另外一个波浪,海洋就是一个波浪接着一个波浪,那些波浪是永恒的。

  只有人会问:「为什么?」所以只有人会有焦虑,当人的头脑开始焦虑的时候,他就会创造出一些问题来问,然后再想出一些答案来回答,因为那些问题都是毫无意义的,所以所引发出来的答案也就更加地没有意义。但是除非我们能够为我们所捏造出来的问题找到答案,否则我们的心很难平静下来,所以我们就继续去寻求答案,也继续去创造新的问题。

  如果你能洞察整个提出问题的无稽,那么你就会发现你其实是在演一个独脚戏,即使表面上看起来是你在问,我在回答,但实际上也是人的头脑在问,人的头脑在答,同样都是头脑的捉迷藏游戏,谁问谁答都一样,都是人的头脑在问,人的头脑在答。

  我们用很多问题和答案来制造混乱,但是没有一个问题能够得到真正的答案,那些问题依然存在。如果你能够看清这些繁多的问题和答案,能够认清它们的无意义,了解那些努力是毫无结果的;如果你在刹那间转变—象雷电闪现一样,你变得知道了这一切问与答的无意义,那么你就会觉得人类头脑的荒谬和愚蠢是可笑的,当你觉得可笑时,你就完全超越了人的头脑(mind),那么那些无稽的问题和答案都会消失,你只是去生活,而不必去追究它的目的和原因,生活本身就足够了。

  你问我,我就回答你,但是我自己不会去问任何问题。对我而言,我没有问题,也没有答案,我继续生活,就象大海中的波浪,或是树上的叶子,或是天空中的云,没有问题,也没有答案。当我知道所有问题的荒谬和愚蠢,我内在的某种东西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瓦解了,那是一个复活,我得到了再生,再生在一个超出我自己的层面,不是为我而再生,而是为宇宙意识而再生。

  在这个超出自我的层面,每件事都是一个游戏。一旦你了解到每件事都只是一个游戏,你就会觉得非常坦然、非常自在,没有任何紧张,心境很放松,没有自我。自我是无法放松的,它必须活在紧张里,它以紧张为生,当自我没有了,紧张也就消失了,那么你就无所不包了,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你就是永恒,任何发生的事就这样发生,并非你主动去做它,也并非某件事必须透过你来达成,这些都只是幻念。

  即使是一个宗教信徒也会以「主动去做」的方式来思考,那么自我就形成了,不仅形成而且因为加进了宗教热诚而变得更加危险。如果有自我存在,那么行动者和行动都会在,只是目标改变了,过程是一样的。

  对我而言,当我说对「我」而言,其实并没有一个我,这只是一个语言上的设计,为的是要让你了解我所说的。事实上并没有所谓的「我」或「你」,不过如果不用「我」或「你」,那么语言的表达就会成问题,这也就是为什么真理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真理无法纳入语言,因为语言是自我创造出来的,它来自自我,因此它永远无法超越自我。即使你知道并没有一个「我」,但是当你在说话的时候,你也不得不要用这个字眼,只是你要记得,当我说「我」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一个「我」。

  对「我」而言,这个「我」不是一个行动者。事情自己发生,我们自己发生,我们就正在发生,整个存在就是一个自然的发生,而不是由谁在操作。如果我说以前认为神是一个创造者的观念对我来说是无意义的,这样或许会比较好些,我将不会说「造物者神」,因为这种表达只是反映出我们对于创造或主动去做的概念是以自我为出发点的,就象我们会主动去做些什么事一样,我们设想有一个神来创造这个世界,由于投射作用,我们用自己的想法来衡量宇宙的形成而产生了创造者和创造物的概念,这是我们创造出来的二分法。

  对我而言,神就是所发生的一切,而不是一个创造者。神的意思就是那永远都在发生的一切,所以任何发生的一切都是神,你和每一个人都是一种发生,而这种永远的发生就是神,没有创造者,也没有被创造者,这种二分法是来自自我的想法,是来自我们把自己投射到宇宙的层面。一旦你了解到在你自己里面行动者和行动是分不开的,你就会同时了解存在并没有创造者,也没有被创造者,只有事情的发生。一旦你知道了这个永恒的发生,你就会如释重担,你就会没有紧张。你的出生是一个发生,你的死亡也将是一个发生,你在这里是一个发生,你不在这里也是一个发生。

  这个会思考「我是怎么样?我正在做什么?」的自我是来自那里呢?它是来自记忆,你的记忆一直在记录发生过的事情,你出生了,你是一个小孩子,然后变成年轻人,然后又变老了,很多事情在发生,爱在发生,恨在发生,记忆继续在记录那些事,当你回顾过去,整个累积的记忆就变成了你的「我」。

  我喜欢一个人,其实应该说爱发生了来得比较好些,也比较正确。「我」不是一个行动者,爱发生了,就好象生命发生了,或者好象死亡发生了一样。如果一个人能够知道事情是自然发生的,并没有一个人在做它,那么你只要能够记住这个道理二十四小时,你的人就不再跟以前一样了。

  但是即使要记住它一下子都是很费力的,要记住事情是自然发生,而你不是一个做者是很困难的。比方说,我正在讲话,而如果我真的以为是「我」正在讲话,那么我就是误解了这个现象。我正在讲话,话透过我而讲出来,但是我并不知道下一个句子是什么,当下一个句子来临的时候,你就会知道,我也才知道,那是一个发生,某些事透过我而发生,我根本不是做者或主动的行动者,只是事情在我身上发生。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吠陀经是非个人的,它并非某些个人所创造出来的,那些编纂吠陀经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实,都知道某些事发生在他们身上,但是他们并不是做者,某些事来到他们身上,他们只是一个信道、一个媒介物、一个工具,而即使「只是一个工具」这个事实本身也是一个非人为控制的发生,他们之所以变为工具并非由他们自己所促成,否则另外一个错误又产生了。

  如果你深入地注意和了解你的行为,你就会发现事情是自然发生的,同时因为没有主动的行动者,所以就没有主动的行动,那么你就不能问:「为什么?」,因为要由谁来问,由谁来回答呢?没有人能回答,因为没有人在那里来回答,房子是空的,房屋的主人不在。让事情继续发生,只有房子本身,不必有主人,就足以使事情发生。

  试着将它了解得更清楚一点,佛陀讲过很多次:「当我们走路的时候,并没有走路的人,只有走路这个动作,」这话怎么去了解呢?如果我不存在的话,那么我怎么能够走路呢?走看看,然后试着去找出你在哪里,你将只会找到走路这个动作。

  你不了解为什么有人会说只有讲话而没有讲话的人,但是如果你深入讲话的动作,你就会发现并没有讲话的人,只有讲话。事实上并没有诗人,只是诗发生了,并没有画家,只是绘画发生了,但是因为有了自我,所以工具变成了主人。

  记忆产生了这些谬误,但是这些谬误对我来讲是不存在的,记忆不能把我套住,它不能掌握我,所以每件事都在发生,但是没有一个做者,即将发生的将会发生,我不是发生的致因,我也不是发生的主宰者。

  一旦你了解到你的不存在,在一个很不同的意义上,你就成为一个主人,因为如果你不存在,你就无法被充为奴隶,那么你是完全自由的,没有人能够奴役你,奴隶或者是任何成为奴隶的可能性都不会有,这听起来似是而非,但是事实上一个想要做主人的人往往会沦为奴隶,而一个没有自我、失去自己的主宰、自己的努力、自己的操作的人却能够超越奴役,他是自由的,就好象天空那么自由,他就是自由本身。

  所以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说我就是自由,这个自由是没有理由的,因为如果有任何理由,那么我将不会是自由的,我将会受这个理由所限制、受这个理由所束缚,如果为了要自由而必须做任何一件事,那么我将会受这件事所束缚,我将会不自由。我是绝对的自由,因为没有任何事要做,我只有等待的心境,事情即将发生,而我将会接受它们,如果事情不发生,那么我将接受它不发生这个事实而继续等待。

  这个等待将使你成为存在神圣力量的媒介。当行动者不在的时候,有很多事经由你来做,而当行动者在的时候,就没有什么事能够经由你来做。行动者在的意思就是说你在——你正在做事,但是去做什么事是不可能的,靠自我的力量去做是不可能的,不可能有行动者,你只是在作一个荒谬而可笑的努力罢了,而那只会带给你挫折。

  当你没有自我的时候,你总是成功的,绝无失败的可能,因为你从来没有想到要成为什么。如果失败发生了,那是一个发生,如果成功发生了,那也是一个发生,当你知道成功或失败都只是一个发生,而不是一个主动的行为,你对它们就会变得漠不关心、不计较得失,任何发生对你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成功或失败都可以接受。

  当我说「我」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包括在这个「我」里面,我是意识、我是自由,我用意识和自由这两个名词只是要让你对存在的奥秘有更多的了解,其实这两个名词具有同样的意义,意识即自由,自由即意识。物质成份越多,自由就越少。如果我说这个桌子是物质,我的意思是说它不能自由移动;如果我说你是一个有意识的人,我的意思是说你的自由到某一个程度,如果你变成意识本身,如果你探讨更深,深到存在的根源,那么你就完全自由了。

  我知道你是意识本身,而不只是有意识的人,意识并非附加在你身上的一个属性,你就是意识,你是完全自由的,所以你可以从这两者之中的任何一个开始,或者是你变得更自由,或者是你的意识变得更清醒,那么另外一个就会自然达成。

  如果你变得更自由,那么你的意识就会变得更清醒,如果你的意识变得更清醒,你就更自由,这是必然的结果,因为意识创造自由,当你的意识完全清醒,你就全然地自由,那么你的存在是没有原因的,没有目的的,每件事都是一个发生,而发生就是一种游戏。

 

  奥修,你是不是自我成道了?你和宇宙整体的关系如何?和人们的关系又是如何?

  自我成道这个名词是不对的,因为成道总是意味着超越自我,所以自我成道这个名词是矛盾的,如果你成道了,你就没有自我,如果你没有成道,那么你就有自我。自我的存在意味着不成道,成道意味着自我的不存在,所以我不能说我自我成道,我只能说现在我没有自我了。

  本来有一个自我,但是它的存在只是用来作为一个入门,一旦你进入成道的宫殿,自我就不复存在了。自我是一个影子,它跟随你到入门,它不仅跟随着你,它还依附着你,但是只跟到门口,它不能进入宫殿,如果你还想保留自我,你就必须停留在宫殿门外,自我是一个人到了最后必须丢弃的东西。一个人可以丢弃任何东西,但是要将自我丢弃几乎不可能,因为要成道的努力是自我为自己所作的努力,然而当你成道的时候,自我就消失了。

  因为你不想失掉自我,所以那些伟大的精神导师们使用一些不真实的字眼来让你了解,「自我成道」是一个不真实的名词,但如果他们说「没有自我的成道」,你将不会了解,这种讲法甚至会让你觉得荒谬,但这是一个真实的事情——没有自我的成道,佛陀也使用「阿纳塔」这个名词,它的意思就是没有自我。只有佛陀使用「阿纳塔」这个名词,那也就是为什么佛学在印度绝灭了,在佛学开始使用「自我成道」这个字眼之前,它无法扎根,在中国和日本,佛教徒使用「自我成道」,但是佛陀本身使用「没有自我的成道」。

  我也使用「没有自我的成道」,这是唯一的成道。一旦你没有自我,你就和宇宙相通了。

  并没有什么事要达成,「了解自我」是唯一的、最伟大的、而且是最终的游戏。自我无须加以保护,自我必须予以摧毁,自我是你要发挥到最高潜力、要达到最终成道的阻碍。

  所以我不能说我「自我成道」,我只能说我是「没有自我的成道」,这是唯一可能的成道,那些声称自我成道的人着重在自我,而不是着重在成道,而我的重点则是放在成道,所以我强调否定自我。

  我和宇宙整体及人们的关系如何?

  关系存在于两个自我之间,所以对我而言,关系是不存在的,关系总是存在于两者之间。在每一个关系当中,你和别人还是无法连起来,因为你和别人仍是分开的,也就是说二分性仍然存在,关系只是一个用来隐藏二分性的门面,在一个关系之中的某一个片刻你会自我欺骗地认为你跟别人是连起来的!但是突然你又会发觉你是单独存在的,那个时候二分性就被显露出来了,而关系也就不复存在了。

  当我们在恋爱的时候,我们似乎跟爱人连在一起,我们创造出一个虚假的关系,但事实上我们只是在欺骗自己而已。两个还是两个,不管如何亲近,即使在性的交流之中,两个还是两个,两个只能创造出一个虚假的合一,因为合一无法存在于两个自我之间,只能存在于两个无我之间。

  对我而言,我根本没有和宇宙连在一起,但这并不是意味着我是孤立的,我只是说没有一个我来和宇宙整体连在一起,我和宇宙是一体的,字宙和我也是一体的,在我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存在,没有二分性。

  对我而言并无所谓「他者」,所以从我这边来说,关系是不可能的,但是对别人来说,关系是可能的,某人以朋友的名义与我关连在一起,某人以敌人的名义与我关连在一起,另外一个以兄弟的名义,再一个以门徒的名义,他们或许跟我关连,但是我跟他们是没有关连的。

  整个透过我而正在发生的事也是要使他们变成没有关连,但是这无法由他们的努力未达成,它只能透过没有自我的成道来达成。如果任何人知道并没有一个人可以作为门徒,也没有一个人可以作为精神导师,如果任何人知道并没有一个人可以来跟别人关连,有了这个了解之后,自我就消失了,而一个人的空就显露出来了,然后你就变成赤裸裸的,没有衣服可以给你界限、可以显出你的自我。

  在你全然赤稞的体悟当中——当你了解到你没有自我的时候你同时知道你是空的,就好象是一个内在的天空,那么你就和宇宙整体合而为一,那么你就真的跟它连在一起,但这不是我们通称的关系。当没有自我可以存在于关系之中时,合一的境界就发生了。

  你问我说我如何和宇宙,以及和其它人关连在一起。对我而言,这并非两件事情,宇宙以很多形式发生——太阳、星星、地球、树木、动物、人等等,只是发生的频率不同,那个神性是一样的,所以对我而言,宇宙并不是跟人分开的。

  你跟我关连在一起,因为你是存在的,在你尚未失去自我之前,你都会和我关连在一起,然而这产生出一个困难的情境。

  你觉得你自己与我关连,你觉得你属于我,然后你就开始期望我也应该属于你,因为你觉得你与我关连,你就开始期望我也应该觉得与你关连。因为你有这个期望,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会遭到挫折,但挫折不是在现在,而是在以后,即使你觉得跟一个有自我的人关连,那也一定会带来挫折,但挫折并不是马上发生,它可能会在以后发生。跟一个没有自我的人关连的话,挫折马上就会发生,每一个片刻都将会是挫折,因为你的期望无法达成,和一个没有自我的人关连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可以来达成你的期望。

  所以我是很不负责任的,因为没有一个人来负责,我会有反应,但是没有一个人来负责,所以每一个反应都是单独的,而不是连续的。跟我在一起你不能期望任何一件事从这个片刻到下一个片刻是连续的,甚至我也不知道再来会发生什么,我的反应本身就是完整的,与过去或未来毫无关连。

  自我由一系列的事件、发生和记忆所组成,一件事接着下一件事是连续的,但是如果你期望我的行为是连续的,你将会有困难,那也就是为什么每一个人有时候都会对我感到生气,因为我的反应总是来自当下,而不是来自过去。

  一个从过去连续下来的反应变成一个责任,你可以依赖它,但我是很靠不住的,你一定不能依赖我,我自己都不能依赖我,我不知道将来要发生什么,我完全随缘,接受任何发生的事,我从来不以关系为出发点来思考,我无法这样做,因为我与所有存在的万事万物合而为一地生活着。

  无论何时,当你靠近我的时候,这并不意味着我和你关连,而是我和你合而为一,你将这种合一解释成爱,但这既不是爱,也不是恨,所有那些为人所知的爱在任何时候都可能变成恨,但是这个合一永远不会变成恨。你或许离我很近,或许离我很远,你或许是一个朋友,或许是一个敌人,这都没有什么差别,就我而言,你可以来到我这里,或者你可以离开我,这都没什么差别!

  关系是有条件的,而合一是无条件的。关系的存在总是有条件的,如果条件改变,关系就随着改变,每一个关系总是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总是在垂危之中、在改变之中,每一个关系都令人担心,因为关系破灭的危险一直都存在,你越害怕关系会破灭,你就越想去抓住它,你越抓住它,你就越害怕。

  合一刚好与之相反,它是无条件的,它的存在不是为了任何条件、任何期望、任何目的的达成、或是任何未来的希望,它不是根据过去而来的,也不指向未来,它是瞬间性的、单独的-----与过去和未来无关。

  我感觉与人们合而为一、与宇宙合而为一,宇宙也同样感觉与我合而为一,就好象我对他们感觉合而为一一样,我以前并没有一直感觉到这个合一,但是现在我知道宇宙对我一直都感觉到这个合一,这个合一一直都存在,现在我对宇宙感觉到合一,也对人们感觉到合一。

  当某人对我感觉到这个合一的时候,他就成为宇宙的一部分,那么他就不再是一个一般的个人,而是字宙化了,一旦你感觉到即使只和另外一个人合一,你就能够尝到那种极乐的味道,那么你就可以进而与字宙整体合一,这就是正发生在我身边的,我没有去促成它,它自己发生在我身边。

  我叫你靠近我只是想让你尝尝合一的滋味,如果你能了解到这个合一的境界,即使只是很短暂的片刻,你就不再和以前一样了,但是你必须很有耐心地等待它的发生,它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发生,它是无法预测的,没有人能够说它什么时候会发生。

  有时候你的头脑很协调而可以感觉到合一,这就是我为什么主张要静心,静心就是把头脑调整到一个很好的状态,使你能够进入合一的境界,静心对我而言意味着调整头脑朝向合一、开放头脑朝向合一。

  合一只有在你静心的功夫达到超越自我的时候才能够发生,否则它是不会发生的,如果它还停留在你的自我里面,如果你还在操作,你还是一个控制者,那么它是无法发生的,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障碍。

  我说服你进入静心,因为到了某一个境界之后,你就消失了。当你融入静心的境界,你就渐渐成为被动的。当然,要进入静心必须由你开始,没有别的方法,但是静心的最终阶段并非由你来操作。静心的功夫由你开始,但不是由你收尾,在某一个中间阶段会有一个发生,你将会被抛掉,但是静心还在,然后你就会产生一种指向无限的心境,一种指向字宙的心境——一种跟宇宙整体合而为一的心境。

  合一才是重要的,关系并不重要,关系是世俗的,为了关系,你必须一再一再地被轮回到世间来,但是一旦你知道了合一,你就不会再有出生或死亡,除了你以外就没有别的——所有的人和事物都包含在你里面,你涵盖了宇宙。在达到合一之前,个人必须被抛弃,在神性来临之前,自我必须被放掉。

  自我是所有关系的来源。世界是一个关系,但神并不是关系,神性并不是关系,神性没有自我,你无法将自己与之关连,一个献身宗教的人无法触及神性,因为他以关系为出发点来思考——有时候他将神视为父亲或爱人,他以关系为出发点来思考,他一直把神认为是一个别人,那么他就是一个与神分开的个体,他的自己还在、自我还在,他永远无法超越自我。

  这是很微妙的,宗教的献身者总是很努力去将自己臣服于神,献身或献身之路是一种使自己臣服于神的道路。献身者努力去使自己臣服,但是如果你想要使自己臣服于某一个人,那表示别人还在,如果你不在的话,别人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如果别人还在,那表示你也还在,你继续存在着,你存在影子里,你忘记了自己,但是忘记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臣服,你牢牢记住神性,以致于你无法记住你自己,但是你仍然在背景里。只要神仍是一个别人,只要神和你是分开的,那就表示你还在,所以目前我们可以看到的献身之路不能带领你到超越自我或是与宇宙合一的境界。

  对我来说,问题不在臣服于某人,而是在于必须放弃自己,不是臣服于某人的脚下,而是放弃你自己,如果你自己没有了,那么你就跟字宙整体合而为一了。

  自己可以继续创造出虚幻骗人的东西,最大的骗人的东西就是献身给神这件事。任何宗教性的骗人的东西都可能是危险的,因为如果你拒绝承认它,你就会产生罪恶感。如果你否定神的自我性,你将会觉得有罪恶感,但是神的自我性只不过是你自己的自我性的投射,如果你是无我的,那么神也是没有自我的,整个存在就变成没有自我。当整个存在变成没有自我的时候,你就跟它合而为一了。

  无我就是那个途径,无我才是真正的献身,无我才算是真正臣服于神,问题总是在自我。

  即使你想到要解放自己,你也只是想到使自己自由,而没有想到放弃自我之后的自由。你认为你将获得自由,但是你没有办法,因为真正的自由并非自己的自由,而是放弃自我之后的自由,真正的自由是无我的。我并非我自己,别人也不是他自己。

  但我们总是在自我欺骗,就好象大海中的一个波浪把自己想成是与大海分开的。它看起来好象是分开的,它可以欺骗自己说它是跟整个海洋分开的,有许许多多的波浪,而每一个波浪又看起来都不一样,或者我的波浪比你高,或者我的波浪比你低——它们怎么可能相同呢?波浪无法窥见大海的深处,它只知道大海的表面。你的波浪快要消逝了,而我的波浪才刚升起,你的波浪已经靠岸了,而我的波浪还难得很远,所以我怎么可能认为我们两者是相同的呢?但不管我们是否这样认为,实际上我们是相同的。

  你所称的波浪和你视之为「我」的波浪并非自我或自己,它知道海洋。波浪只是一个表面现象、一个外观、一个运动,这个我称之为「我」的波浪知道它就是海洋,海洋才是真的,你的波浪无法与海洋分开。

  我知道那个连结万物的东西,你可以称之为自我成道,但我不这样称呼它,我称之为没有自我的成道,因为没有自我才是所有成道的本质,我想你可以了解我的意思。

  我所说的或许并不是我所要表明的意义,我所要表明的意义或许并不是我所说的,不要把我所说的和我所要表明的意义搞混,你一定要深入了解我所说的,要了解那些隐含的意义。有些事是无法表达的,它们只能被暗示出来,所有比较深奥的东西都只能用暗示的,而无法明讲,所以不要去想我表面的字义,要撇开表面的那些字,它们是没有意义的,然后深入那无言的意义、那沉默的意义,它总是隐藏在文字背后。

  文字是死的,意义是活的,透过文字你可以敞开心灵去接受那些无言的意义,但是只有透过智性的了解,你无法将心灵敞开,你要敞开心灵必须整体投入,不仅仅是只有理智。理智并非只是有时候会误解,事实上它总是在误解,理智并非只是有时候错误,理智本身就是错的,理智一直都是错的。

  任何我所说的,你要真正去感觉它,不能只有表面上的了解。让我的话语进入你内心的深处,要不怕受伤地敞开心灵去接受它,让它深入你的内心,不要制造出理智的障碍,那么当你的整个人都投入之后,你就会知道,你或许没有智性的了解,但你是真的知道。

  智性的了解是不够的,真正的知道才是我们所需要的。有时候你有了智性的了解,或是你认为你有了智性的了解,那会产生障碍,阻止你进到真正的知道。理智或许可以了解,但是只有整体才能够真正知道,理智只是整体存在的一部分,整体的存在才是真实的。

  当你知道,你的血液也知道,你的骨头也知道,你的整个心都知道。如果你只是智性的了解,这只是头脑机构的了解,这种了解并不深入,头脑只是一个为了生存的需要而设计出来的机构,如果你要和别人关连,它是需要的,但是要达到合一,要达到心灵层面的死亡和复生,它就成为一个障碍。理智只是生存所需的机构,它不是用来作为显示最终真理的东西,也不是通晓人生奥秘的工具。

  所以不要去想我所说的,带着我的话一起回家睡觉,让它穿透你,进入你的内心,不要自我防卫,要敞开心灵,只有当我所说的话达到你存在的最深层时,那些话才能够被真正知道和了解。

  这就是信心,信心并非相信,相信只是理智上的,一个人可以理智上相信,也可以理智上不相信,不管相信或不相信都只是理智上的,然而信心不是相信,信心并非理智上的,它是一个整体的参与,它与宇宙的奥秘合而为一,它是一个提升。

  我对理论不感兴趣,我对哲学也不感兴趣,我的兴趣在于存在的提升。当我说一些事,这只是用来把你引导到一个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真理,当我使用语言,这只是用来把你引导到一个沉默的世界,当我主张什么,这只是用来暗示你那些不可言喻的事,我的话并不是真的要表达什么,它们只是用来暗指一些无法表达的东西。

  以一种同理心的心境来听我的话,因为唯有当我们的心互相交感,你才会敞开心灵,让我所说的话流入你的内心,在你的内心开花。如果种子进入深处,它终将会开花,当花开的时候,你就会知道那些我已经说了,但是又没有说出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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