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鞋子合腳時

第九章 桓公和造輪子的人

 

  齊桓公在堂上讀書,造輪子的人扁在外面的院子裡做一個車輪。扁放下錘子和鑿子走上堂來,對桓公說:「冒昧地請問,大人,您所讀的書是些什麼呢?」桓公說:「是聖賢的話語。」扁問:「還在不在世上?」桓公說:「死了很長時間了。」「那麼」,造輪子的人說,「你所讀的只是他們留下的糟粕啊。」桓公答道:「你知道些什麼?你只是個造輪子的人。你最好給我作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你必死無疑。」

  造輪子的人說:「我是根據我的觀察來看這些事的。我做輪子的時候,做寬了它們就鬆散開來,做緊了它們又安不進去。但如果我既不太鬆也不太緊,它們就恰如其份,做出的東西正是我要的那個樣子。」你無法把這個用話說出來,你只需知道它是怎麼回事。我甚至無法把怎麼做的技巧準確地告訴我的兒子,我兒子也無法從我這裡學到它。所以我在這裡,70歲了,還在做輪子!

  「古人帶著他們所有真正知道的東西一起進了墳墓。所以,大人,您所讀的東西裡只有他們留下的糟粕罷了!」

  有一次在一條偏僻的鄉間道路上,一個開車旅行的人發現他的引擎出了些問題。他停下車,打開機罩朝裡面看,突然他聽見一個聲音:「如果你問我,我能夠告訴你問題在那裡。」他吃了一驚,看看四周,因為他以為周圍沒有其他人。不,沒有人,只有一匹馬,站在近旁的一個農場裡。那人驚恐萬狀,飛快地向前跑去!20分鐘之後,他來到一家加油站,當他喘過氣來,他告訴那人,那個主人,發生了什麼事:「那兒沒有人,只有一匹馬,可我卻聽到一個人的聲音在說如果我問他,他會告訴我問題在哪裡。」主人說:「這是不是一匹黑色的馬,背部特別凹陷,羅圈腿?」那人說:「是的,就是那匹。」主人說:「別理他,他只是一位老哲學家,很早以前就死了,還在那地方遊蕩。只是因為他的老習慣,他不斷地找人來問他問題。他對引擎問題根本一竅不通。但他不是一匹馬,他只是用那匹可憐的老馬作為一個媒介。所以不要理睬他。」

  但這就是在所有的人的生活道路上發生的事情。舊時的幽靈在不停地徘徊,他們知道所有的答案。你只需問——只要問了他們就會給你一切答案。但生活是在不停地變化著的,他們對引擎一無所知。生活時時刻刻在不斷地變化著。你不能在過去找到答案。因為如今什麼都不一樣了。你不能在過去找到答案,因為答案不是一件東西,它總是隨著發現它的那個人死了。但幽靈在不停地徘徊,你的《吠陀經》、《可蘭經》、《聖經》、《吉它經》,它們是幽靈。它們不是如今的現實,它們早已死亡,但有感召力。

  所以首先試著去理解為什麼死亡的東西有那麼大的吸引力,為什麼死亡的過去對活著的今天有那麼大的感召力,為什麼死亡的東西一直在愚弄你。你為什麼帶著它們?你為什麼聽從它們?你活著,你是鮮活的。你為什麼向過去看,向聖賢和先知看呢?

  首先——一個人死得越早,傳統就越強大。是時間使一切都神聖化。如果佛陀活著你幾乎不能容忍他。至多,如果你對他非常好,你會去聽從他。但你不會相信他是一位聖人。你不會相信這個人瞭解終極,因為他看上去就和你一樣: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年輕或年老,患病或健康,就像你一樣趨向死亡。饑餓,他需要食物,睡眠,他要一張床,病了,他必須休息——就像你一樣。你怎麼能相信他瞭解終極,沒有死亡的東西?很難,幾乎不可能。

  即便你嘗試,它也永遠不會發生,即便你強迫你自己,深處仍存著疑問。但現在,25個世紀之後,佛陀不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他從不生病,他從不饑餓,從不需要食物,從不需要藥品。現在他將永不死亡,他是不朽的。時間使一切神聖化了,漸漸地你忘記了他與你是同類。漸漸地死去的形象成為金色的,它升得越來越高,它在天堂的某處完全消失,你能有的只是一瞥。那時你會相信。

  於是過去一直纏繞著你,如果佛陀再世,你將會排斥他。那就是為什麼耶穌在當今被崇拜,在他活著的時候卻被釘上十字架,活著,你把他釘上十字架;死了,你崇拜他,為什麼死亡使他變得如此有意義,如此重要?死亡摧毀了肉體,與你的聯繫也就斷了。那時你有一個精神上的形象:無血,無骨,超自然的。現在你可以想像。這下該由你來賦予他所有的品質——由你營造。

  對一個活著的人進行營造是困難的,因為現實在那裡,他將破壞你所有的營造物。他將不會準備成為你營造的囚犯。他死去,他能做什麼?耶穌能做什麼?佛陀能做什麼?無助地,無論你做什麼,他們都必須忍受。

  那就是為什麼對一個死去的師父,更多的想像是可能的——現在你可以賦予它重要性、優越性和其他世俗的東西。但對於一個活著的人這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有一顆完全信任的心,完全的信任;對那些有著一顆完全的信任之心的人,佛陀永遠不是活著或死去的軀體。他永遠不是軀體。因為他們深深地滲入,佛陀是透明的。他可能在軀體之中但他不是軀體,他可以生活在你們中間但他與你們不是同類——他是來自高處某個地方的,那就是神的兒子——基督的含義。那就是降凡(avatar)的含義,神明的降臨。那就是先知的含義——佛陀。他來自靈界,但只有通過信任的眼睛才能夠看見,意念不能看見他,但當他死去時意念可以營造。

  因此首先,時間越長,鴻溝也越大,你與佛陀、耶穌、聖人之間的時間越長,你的想像就有更大的自由。你可以營造,你可以在他們周圍製造夢想。他們更多地成為一個神話而不是現實,然後一個完整的神話就在他們周圍形成了。然後你可以崇拜,然後你可以傾聽他們。

  但問題是當佛陀在世時他能夠幫助你。當佛陀在世時你能夠汲取他的精神。當佛陀在世時某些東西的交流和傳遞才是可能的。當他死去,這就變得越來越不可能。為什麼?因為那種給予的東西不是通過語言給予的。如果它能夠通過語言給予,那麼已經有了經文,已經有佛陀的話語。但它無法通過文字給予。文字只是一種藉口。「佛陀對你說」只是在意念的界面上形成一種接觸的藉口。如果你善於接受,某些事情在不斷地發生;只是在文字之間,在經文的行與行之間,佛陀在接近你——那是一種活生生的經驗。

  他必須傳送的不是一種理論,而是他自己。他不必傳達一種假設,一種哲學,而是一種活生生的體驗,那更像一種技能而不是一種哲學。即使你知道如何游泳你也無法只是通過言詞來教會某人。你會說什麼?無論你說什麼,你都會感到它不夠充分。唯一的辦法是把你的學生帶到河邊,先示範給他看你怎麼游——給他自信,給他勇氣——然後告訴他,來。如果他信任你,他將會跟你來。然後漸漸地讓他經歷那種體驗。

  只有體驗能夠教會。靈性的事就像游泳,你無法對它說什麼。你能夠描述它,但描述是死的。而它是一種活生生的經驗,當那個懂得技藝的人在的時候,某些事情發生了。他無法告訴你,但你可以學。這是神秘的:他無法教給你,但如果你善於接受,你能夠學會。

  所以記住,更多的是取決於門徒和他的接受力,而不是取決於師父。他存在,他在場。現在你必須接受和汲取;你必須接受和容納;你必須善於接受,讓他滲透你。如果你害怕,整個存在畏縮了,你被關閉了。當你被關閉時師父可以不停地敲你的門,但不會有反應。他敲得越多,你會越發畏縮,變得害怕。於是,他甚至不再敲門,因為那也是一種侵略。他將只是等在門邊。當你準備好打開門,他能夠把它給你,他能夠立刻傳遞給你,但學生必須有所準備。

  只有與活著的師父在一起這種可能性才存在。在一個死去的師父那裡,你無法學到任何東西。

  文字與你在一起,《聖經》與你在一起,你能夠成為一個偉大的學者,一個哲學家,你可以思考並圍繞它編織許多理論,你能夠創造你自己的理論——但是耶穌不在,你必須與耶穌生活在一起,他的存在是最為重要的事情。

  第二件事要記住的是意念總是喜歡理論、文字和哲學的。它能夠對付它們,這是意念非常喜歡的一種遊戲,因為沒有什麼會失去。相反,意念通過它們變得更為強大。你知道得越多,你收集的信息越多,你的意念就愈發感到:「我是個人物。」

  與一個活著的師父在一起問題是這個:你必須放棄,你的自我必須被驅散。與一個師父在一起生活實際上是一種死亡的體驗,你必須死去。除非你死去,否則沒有什麼會發生。只有通過你的死亡,再生才會降臨。當你不再存在,忽然間神性降臨了。因此對意念來說,一個活著的師父是一種死亡的經歷——靈魂的再生,然而,是一種自我的死亡。與死去的師父在一起你不害怕。意念會不斷地與聖賢和先知做遊戲,閘述取決於你。在任何理論中本來沒有什麼意義,你必須把意義放進去,這是一種遊戲。你以為你在讀《吉它經》,克利希納的文字。但是你錯了。文字在,但誰將賦予它意義呢?你將賦予意義。

  因此,每本經文只是一面鏡子:你將在裡面看到你自己的臉。你可以讀任何你喜歡的東西,但因為意念是非常狡猾的,它將不聽從任何有悖於它的東西。它會以它自己的方式演繹,克利希納不會在那兒說:「不,這不是我的意思。」

  有一次,西格蒙德﹒弗洛伊德還在世,但已年邁,就在他生命最後的歲月裡,他召集了他所有的門徒——他在全世界有大批的追隨者。他創立了一座非常重要的精神分析學校,他備受尊敬。

  他的20名最親密的門徒在與他一起用午餐。他們開始討論弗洛伊德有關某事的含義,他們完全忘記了弗洛伊德的存在。他們越來越沉浸於討論,互相反駁,互相爭論。一種理論——20種解釋。師父還活著,他坐在那裡,但他們完全忘記了他!於是他敲敲桌子說:「請停一下!我還活著,你們可以問我是什麼意思。聽你們說話,我已經覺察到當我死去時你們將會做什麼。我活著,可沒有人問我,我的意思是什麼。你們已經有20種意思了!當我死去,你們會有200種,2000種意思,那時將沒有可能問我,我的意思是什麼。」

  教義和宗派就是這樣產生的。

  耶穌是一個簡單的人,但是看看天主教徒、新教徒,數百種基督教及其演繹的宗派。耶穌是一個簡單的人,一個木匠的兒子,他從來不用神學的隱語。他不是一個玩弄詞藻的人,他是一個相信體驗的人。他只是說一些小故事、軼事、寓言。他在與沒有文化的人交談,他的含義是簡明的。但看……新教徒,天主教徒,他們的神學家,他們用他製造了這麼多東西——一座山!在一些簡單的問題上他們不停地討論、爭辯,他們是如此沉溺在其中,以至耶穌被完全忘卻了。

  當活著的弗洛伊德被忘卻時,你怎麼能記得一個死去的耶穌呢?問問印度教徒,他們已經有1000種《吉它經》的解釋了。每一年,解釋還在不停地被加入,新的解釋,沒有人同意另外的人。尚卡拉說那種寓意是放棄,《吉它經》的寓意是放棄,不行動。洛克曼亞﹒蒂萊克說那個寓意是行動——正好相反。拉曼納賈說寓意是奉獻,不是行動,不是放棄,於是你繼續:1000種解釋,沒有人同意另外一個人。當你讀《吉它經》時會有1001種解釋,因為那將是你的。你將把你的意念帶入它,意念被那些知識和信念加強了。

  意念不會有任何危險,除非在一個活著的師父面前。那時它就在死亡的邊緣。你避開克利希納,你把《吉它經》帶在頭腦裡。你避開耶穌,你總是把《聖經》放在你口袋中。《聖經》可以放在你的口袋裡,耶穌不能。《聖經》將屬於你,但與耶穌在一起你必須屬於耶穌。那是不同之處:你能夠擁有一本《聖經》,你無法擁有耶穌,你必須為他所有。

  第三,科學可以寫作,沒有問題,因為它不是一種技能,它是建立理論,它是推論。它可以寫,它是描述,它不是一種神秘。科學的整個基礎是解除一切事物的神秘。它有原則、定律,它們可以寫下來;如果你解釋定律,一切都明白了。宗教不像科學,它更像藝術——它是象徵性的。首先它不是現實性的,它是象徵性的。

  有一次,一位朋友來看畢加索。那位朋友是從軍的,在部隊裡。他看著畢加索的畫室說:「什麼亂七八糟!一切都是不真實的,甚至沒有一幅畫反映現實。」

  你在現實中無法找到像畢加索畫中那樣的東西。它是不存在的,它只是畢加索對現實的感覺。

  科學試圖發現客觀,藝術不斷地嘗試在客觀中發現主觀。你看著一朵花,如果你問一位科學家,他會講述那朵花的化學成分。當然它們存在,但它們不是花兒,因為它們沒有帶著耶穌美麗,它們沒有帶著那種意義。關於美麗你得問藝術家,但他不會談論化學結構,或者其他什麼,他將給你一首詩,它將比科學家給予你的任何東西都接近於真實,但它將不是客觀的。

  畢加索靜靜地聽著,因為這個朋友,是個軍人,你不能期望一個軍人對主觀性懂得太多——他生活在客觀世界裡,隨後他們談論其他事情,那時這個軍人把他女朋友的照片給畢加索看,一張小照。畢加索笑了起來,他說:「那個女孩這麼小嗎?和這麼小的一個女孩兒做愛會非常困難。」軍人說:「你說些什麼呀!這只是一張照片。」於是畢加索說:「照片不是客觀的,它是象徵性的,它只是表現、象徵和顯示。它不是一種描繪,它不是按照精確的比例;它只是一種象徵,一種暗示。」

  記住,宗教更類似於藝術而不是科學。它比藝術更加微妙因為藝術表現客觀,宗教表現主觀。藝術有象徵物來體現客觀世界。藝術家畫了一幅玫瑰,但玫瑰存在,凡高的玫瑰或畢加索的玫瑰也許並不十分像它在花園裡的那個樣子,但它還是一朵玫瑰。你可以找到相似之處,你可以找到某些相應的東西。

  但有佛陀談論涅槃時,它不在外部世界,你沒有任何與之相應的東西。當耶穌談論神的王國時,它在客觀世界是不存在的。藝術表現客觀,它的象徵性很難理解,但你仍可以在世界上找到與之相應的東西。宗教象徵主觀,你無法在世界上找到與它相似的東西。除非你走進你自己,你不能發現它的意義和重要性。那麼你將帶著文字,文字不是現實。然後你可以重複「神」這個詞,但你不知道有關神的任何事情。

  它像一種藝術,甚至更像一種手藝。

  佛陀在幹什麼?他是一個工匠,他把你變成神。就像一位雕塑家,他不停地在石頭上敲打,割除這塊或那塊,扔掉所有無關緊要的東西——漸漸地形象被發現了。它存在,在藝術家開始用他的鑿子和錘子之前它就存在,但無關緊要的東西也在。無關緊要的被破除和拋棄了,於是精華出現,被發現了。那麼佛陀在幹什麼?你是一塊石頭;他用他的鑿子和錘子不停地工作,他將割除無關緊要的東西,然後精華帶著它完全的光芒來臨了。那時宏偉壯麗誕生了,另一個世界滲入了這個世界。他沒有把任何新的東西帶入這個世界,他只是改變你,轉換你。

  你已經在你之中帶著另一個世界,但過多地與這個世界混合在一起。脫離是需要的,使精華部份與非精華部份脫離開來;把你從你擁有的東西中脫離出來;把擁有者從擁有的東西中脫離出來,一種精神與軀體,中心與圓周的脫離。它像一種技藝,沒有畫家會告訴你怎麼畫畫,你必須與師父生活在一起。如果你去找畢加索,說:「你是怎麼畫畫的?告訴我一些,給我一些準則。」他不會給你任何準則,因為他們自己是渾然不覺的。它是這樣一種了不起的現象,它是如此沒有意識,當畢加索作畫時他沒有注意到任何準則、規矩、定律、指示。他變成了他的畫,他不再存在,他完全沉浸在其中。你必須和他在一起。當他進入他的畫時,當畫家消失時,只有繪畫留下了,當繪畫不再是一種有意識的動作,當無意識進入時,你必須看到這現象並感受它,它是什麼。那時,那不是畢加索的手,那是無意識的道,自然進入了。畢加索的雙手是工具,它們像媒介那樣工作,有某些其他的能量存在。看畢加索繪畫——他不再是一個人。他不再是你們當中的一部份;他成為一名創造者,他不是一個動物。那就是為什麼繪畫誕生時,它帶來了另一個世界的某種東西。

  但這算不了什麼。當佛陀說話時他不是發言人。當佛陀走動時他不是那個走路的人。當佛陀把他的手放在你頭上時他不是那隻手。道——你可以稱它為神,無論你選擇什麼名字——進入了。現在那隻手不是佛陀的,它是工具,神通過它在接觸你,佛陀根本不在,沒有站在你與上帝之間。但這必須經過體驗。從死去的佛陀那裡不可能學到任何東西。如果你不能從活著的那一個學,你怎麼能指望從死去的那一個那裡學呢?

  它是一種技藝,最了不起的技藝,它是如此精緻和微妙,以至沒有什麼能夠有意識地去做,你只需靠近和汲取。這個字必須記住——汲取。佛陀必須被汲取,吃進去。他成為你的血與骨,他在你的內在流動。他的存在必須被吸收,你必須在你的內在帶著它。

  這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技藝——把人鍛造成神——一個始終注定要成為動物的人——把他鍛造成神,去改變意念,放下自我,讓終極的東西在他身上降臨。這是把海洋帶入水珠,這是把海洋滴入水珠,這是最高的、至高無上的技藝。沒有經文能夠承載它,它們只能暗示,你必須走近活著的佛陀去瞭解它是什麼意思。它在1000年中只發現1次,在2000年中,有一個像佛陀那樣的人存在。於是死的宗教儀式誕生了,人們一直在崇拜,卻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現在試著去領悟莊子的那些話。這是一個美麗的寓言。

  桓公和造輪子的人。

  齊桓公在堂上讀書,造輪子的人扁在外面的院子裡做一個車輪。

  扁放下錘子和鑿子走上堂來,對桓公說:「冒昧地請問,大人,您所讀的書是些什麼呢?」桓公說:「是聖賢的話語。」

  記住你所有的聖人和先知總是死去了的,因為在那個訊息傳到你這裡之前,那人已經消失了。當你知道有佛陀的時候,佛陀已經死了。你的意識是這樣一種懶惰和粗劣的東西,你對正在發生的事情是那樣地不注意,當你知道花兒已經開花,你衝到花園裡,花已經消失了。

  對你來說意識到某人的存在需要時間——它需要那麼多的時間!有時幾個世紀之後你才感覺到佛陀曾經存在,但已經沒有什麼可做了。更警覺一些,更有意識一些,那樣你才能準點趕上火車。你總是錯過火車。你不是第一次存在,當高特馬成為佛陀時你就存在,你存在於地球的某一處,它不會是別的樣子,因為沒有東西死亡。你錯過了他。有人肯定告訴過你,你一定爭辯過。你一定說:「我們聽過許多故事,這些只是故事罷了。」你一定想,當我還沒有開悟的時候別人怎麼能開悟?別人怎麼能夠比我優越?有信心呢?你一定說:「我是一個理智的人,我不會如此輕信。若有疑問,首先我必須滿足我的疑問……」

  這需要時間,有時幾個世紀,甚至那時疑問還沒有被滿足。記住,甚至帶著疑問,一個人也必須跳躍。如果你等著讓疑問先退去,那麼你跳躍的時刻永遠不會來臨,因為疑問是一個自我創造的過程。一個疑問造成另一個;另一個疑問造成又一個。同樣的情況也會發生於信心——一個信心造成另一個信心,另一個信心……於是一個鍊造成了。你在開始時有一種動搖。沒有人能夠在開始全心全意,因為那時沒有必要。人必須帶著疑問開始,但不要過多地注意疑問,對信任多加注意。然後能量移向信任,信任成為一種鍊。漸漸地,疑問的能量被信任的能量吸收了。

  記住,人必須播種。如果你等待,說:「當不再有疑問時我再播種信任。」那麼你永遠不會播種。

  你一定聽說過,有人可能告訴你這個高特馬開悟了。你一定大笑,你一定說:「沒有人開悟,這些只是人們在不斷編造的故事。我認識這個高特馬,我甚至知道他父親。我知道他的家庭,我不會相信因為我是個懷疑論者,我是個理智的人。不經思考我不會移動一步。」

  不僅與佛陀——當耶穌存在時你就存在了,莊子存在時你就存在了。你一直存在,但你錯過了許多次。為什麼?原因總是同樣的——你不能信任。你不斷地尋找反對跳躍的理由;有無限的可能性去不停地尋找理由,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因為你一旦滿足,疑問它就會變成一種癌一般地生長,它持續著,持續著,它生長著。同樣的情況也會發生於信任。

  所以記住,這不是一個「當我沒有疑問時我將信任」的問題,這是不可能的,那個時刻永遠不會到來。你必須在有疑問時就信任。注視它的美麗,如果你能夠在有疑問時就能夠信任——人類的意念就是如此,脆弱,虛弱,分裂,你必須在有疑問時就信任。如果你能在有疑問時就信任,這意味著你放在信任上的注意力多,放在疑問上的注意力少;你對疑問漠不關心,你的整個注意力轉向信任。於是疑問消失的那一天來臨了,因為如果你不給予注意,你不給予食物——注意就是食物。如果你不給予注意,疑問在它的鍊中無法持續。但你總是尋找理由。自我總是說:「不要捨棄,不要放手。你在幹什麼?你會迷失的。」你從未想到你已經迷失了,你在哪裡?

  你一定遇見過那種叫做「開車狂」的人。有些人就是喜歡駕駛,他們是「開車狂」。他們會從孟買到德里,一站不停,到達德里時他們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們路上只用了24小時。」這就是「開車狂」。

  有一次一位開車狂開車送我去某處。他開得飛快,在高速公路上以瘋狂的速度行駛。我們預先設想下午到達那個村莊,但我們還沒有到時天已經黑了。於是我查看了地圖並告訴他,後來他走了另一條岔道。他說:「不要理會地圖,這沒關係。我們享受旅途的快樂。」他又開起車來,也不停下看看地圖。

  有些人只是快速前行,以為只要快行,他們總會到達某處。

  不是運動把你帶到某處,而是方向。不是只靠奔跑你就會到達終點;你可能在跑著兜圈子。你到達哪裡?你失去了什麼?什麼也沒有,那麼你為什麼害怕?害怕沒有什麼會失去?

  人們來找我,他們說放棄是困難的,我總是看著他們,只是不明白他們在說笑些什麼,因為他們沒什麼可放棄,沒什麼會失去,沒什麼會捨棄。如果你獲得了什麼,放棄還有些意味。你沒有獲得任何東西,你收集的是一文不值的垃圾。你以為這是什麼?但你不想看它,因為如果你看,你會害怕,那時地底下就開始震顫。你不看它,你只是繼續相信你有許多而我什麼也沒有。因為除了開悟以外我所有的任何東西都不值一提。除了一種完全覺知的意識,一種沒有死亡的內在火焰,沒有其他的富裕,不會有。

  扁放下錘子和鑿子走上堂來,對桓公說:「冒昧地請問,大人,您所讀的書是些什麼呢?」桓公說:「是聖賢的話語。」

  一個人只有當他具有悠久的傳統時才會成為聖賢。只有當許多時光流逝後,眾多人崇拜他的時候才會成為聖賢。如果無人崇拜耶穌,他會成為先知聖人嗎?你數他的追隨者吧:追隨者越多,先知與聖人就越偉大。

  在新德里的一家糖果店裡有一張招牌。如果你去,你必須去看看這家店。招牌上寫著「在這兒吃吧,100萬隻蒼蠅是不會錯的!」

  你就是這麼感覺的,100萬個人是不會錯的。當1000萬人追隨時,你就覺得這是聖賢了。但這些是蒼蠅!

  有多少人追隨佛陀?有多少人追隨耶穌?你數著追隨者,好像師父取決於追隨者的數量。宗教不是政治,追隨不是問題。即便沒有人追隨佛陀,佛陀就是佛陀。如果全世界都追隨,那也沒什麼不同,因為人們總是為了錯誤的理由追隨。不要尋求追隨者。但那就是你如何感覺的:誰是聖賢?多少人追隨?你總是轉向錯誤的論斷。

  桓公說:「是聖賢的話語。」扁問:「還在不在世上?」

  那位老人扁一定是個有智慧的人,一個真正的聰明人;因為要找到一個相信在世的聖賢的人是困難的。一個活著的人怎麼會是聖賢?這需要時間,一段漫長的時間——只有那時某人才成為聖賢。

  有一次我去拜訪一個佛教的寺院——佛寺,那裡的人聚集在一起要我說一點關於佛教的東西,於是我就說了些話。一位僧侶有些不舒服。最後他問我:「我從未在任何經文裡讀到過你說的那個故事,我讀過所有佛陀的話語。沒有聖賢引用過它,我第一次聽說它,你從哪裡得到它的?」於是我告訴他:「我創造故事,如果它沒有寫在你的經文裡,你可以加上它。我是我自己的聖賢。」

  經文是如何創造的?如果有人在1000年之前寫下它,他就是聖賢。但如果我加入一個故事,那麼,不!但為什麼?這只是時間問題。佛陀死去,500年之後,故事才被寫下來——但也並不是當時寫的。那麼,如果500年之後可以寫故事,為什麼2500年之後不能寫呢?那位僧侶無法相信我會這麼說。這位扁一定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他說:「還在不在世上?」聖賢幾乎總是死去的,我告訴你,如果你能夠相信一個活著的聖賢,你將會轉變。帶著死去的人,他們會使你也死去——你就是這樣變得枯燥和遲鈍的。與活著的人在一起你會變得更有活力,因為無論你做什麼都會改變你。如果你相信死者,你相信死亡而不是生命。如果你相信活生生的人,你相信生命而不是死亡。

  桓公說:「死了很長時間了。」

  真的,每一種宗教都試圖證明他們的先知是非常、非常古老的。問印度教徒——他們說他們的達摩﹒薩那旦沒有起始。他們非常狡猾,他們說它沒有起始,那麼你就無法證明你的宗教比他們的更為古老。他們說到底了,它沒有起始。他們說《吠陀經》是最古老的,他們認為如果你能夠證明《吠陀經》是最古老的,那麼它們就是更具權威性的。

  意念一般認為一件東西越老越好,就好像真理是一種酒一樣,所有的解釋只是把陳酒放在新瓶裡罷了。真理不是酒,真理一點都不像酒,它恰恰相反,它越新,越鮮活、年輕,它就越深刻。生存是更為重要的;死者是沒有生氣的,過去留下的塵埃,沒有別的什麼。

  但印度教徒證明他們的《吠陀經》是非常非常古老的,他們不斷地把《吠陀經》的時間往後推。如果有人證明它們不那麼老,他們會非常生氣,他們認為你是敵視宗教,你瘋了。問耆那教教徒:他們證明他們那些耆那教的先知比《吠陀經》更為古老。他們有一個說法,因為《吠陀經》中提到過耆那教的第一位先知,可見這是一個清楚的佐證。

  如果有《吠陀經》中非常尊敬地提到過最初的耆那教先知,那就表示他在很久以前已經死了,不然你怎麼會對一個活人表現出如此的的尊敬?不只是提到,而且非常尊敬地提到,像一個神,這就意味著他一定死去至少有5000年了。只有那時一個人才變成一個神。所以耆那教徒說他們的宗教是最古老的——這是所有宗教嘗試去做的。為什麼要那麼努力地證明你們是最古老的呢?因為意念相信死亡,意念相信過去。意念就是過去。

  於是你認為如果你的先知是古老的,你的意念也將是偉大的,因為時間的鴻溝越大,傳統的積累、意念的活動就伸展得越長。意念需要時間的推移,意念只是過去的堆積,所以如果你的過去越龐大,你所擁有的意念也就越龐大,如果你的過去不那麼大,你所擁有的意念也會小一些。那就是為什麼所有古老的傳統、國家和種族,總是把美國視作孩子氣的,因為他們沒有過去——只有300年。這是一種過去嗎?300年?這不算什麼。不僅如此,而且,如果你追隨一位師父,他說他的年齡是500歲,那麼他會召集更多的追隨者。

  我聽說關於西藏的一個喇嘛有個傳聞,說他已經1000歲了。一個英國人拜訪了他。他從倫敦趕來就是為了這個——因為這個喇嘛已經1000歲了。這是罕見的。他拜訪了喇嘛,他不能相信,那人看上去不超過50歲。於是他問。他問喇嘛的門徒:「你的師父有1000歲了,這是真的嗎?」門徒說:「我說不準,因為我和他在一起只有300年。」

  但情況就是這樣的:一件東西越古老,它就越具有權威性。即便有人說他的師父有150歲,忽然你就感到這裡有什麼十分有價值的東西。只是變老,你便認為什麼有價值的事情發生了。你可以是150歲並且只是一個150歲的傻瓜——因為年齡不會帶來智慧,這與它沒有關係。相反,孩子們更加聰明一些;他們必定是。神不會錯的,他總是殺了老人並以孩子來代替他們。那就意味著他相信孩子遠遠超過相信老人,老人意味著——拋棄,把他們丟棄,現在他們沒有用了。神相信新的,而人相信老的,神總是相信新葉,那就是為什麼老的葉子會凋落。他用新的,用鮮活的,用年輕的替代了它。

  神是永遠年輕的、新鮮的,宗教也是如此。但是聖賢們……所以你不能相信神的聖賢。如果看著神性在各處創造,你將會覺得他看上去有些瘋狂。因為當一個人變得聰明時,他就收回他。你活了90歲,度過你的一生,走過了所有的季節,懂得很多,積累了經驗,當你變得聰明的時候,他召喚你:來吧,走出生活。他用一個小孩兒替代你。你被一個一無所知的小孩兒所取代。看來比起知識,他更愛天真,比起老的枯葉,他更愛新鮮的葉子。應該這樣,因為生命必須是年輕的,如果他是永恆的生命,他必須永遠年輕。

  那就是為什麼印度教徒從來不把克利希納和拉姆描述成老的,那是象徵性的,他們永遠年輕。你見過拉姆看上去很老的像片,或者克利希納彎著腰,手裡拄著一根拐杖的相片嗎?他活了80年,他老了,但印度教徒只是放棄了把他描繪成老人的念頭,因為如果你看著神,他是永遠年輕的。所以這只是為了表明神永遠年輕,宗教永遠新鮮,就像一個天真無邪的嬰兒,就像早晨的露珠,就像夜晚的第一顆星星。但是這樣的話,神就不能是聖賢,因為聖賢意味著過去的重量;沒有過去的重量,聖賢是不能產生的。

  扁問:「還在不在世上?」桓公說:「死了很長時間了。」「那麼」,造輪子的人說,「你所讀的只是他們留下的糟粕啊。」

  每當你過份地沉溺於過去你就是沉溺於糟粕、墳墓,你是一個掘墳人。你生活在墓地裡,你不再是生命的活生生的現象的一部份。

  桓公答道:「你知道些什麼?你只是個造輪子的人。你最好給我作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你必死無疑。」

  桓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區區一個普通的造輪子的人卻來教他智慧的東西。善於學習的人善於從每個地方學習。這個人準備向死去的聖賢學習而不是向一個活著的造輪子的人學習。我告訴你,一個活著的造輪人比一個死去的國王更好,因為他活著。沒有人將會崇拜他,但神仍然信任他;那就是為什麼他活著。

  桓公非常生氣,他說:「你最好給我作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你必死無疑。」

  造輪子的人說:「我是根據我的觀察來看這些事的。我做輪子的時候,做寬了它們就鬆散開來,做緊了它們又安不進去。但如果我既不太鬆也不太緊,它們就恰如其份,做出的東西正是我要的那個樣子。你無法把這個用話說出來,你只需知道它是怎麼回事。」

  造輪子的人是在說:「我不知道聖人與先知。讓我們從我的角度來看看。是的,我只是個造輪子的人,但我瞭解我的技藝,我從中學到了一些東西。那就是:這是一種技藝,如此微妙和精細以至它無法用言詞來表達。」

  如果你走極端的話,車輪永遠不會像它該有的樣子被做出來。你必須保持中庸。你怎麼能訴諸於言詞?問問一個走鋼絲的人,他怎麼能訴諸於文字?他是怎麼在一個峽谷的兩個山峰間架起的繩索上行走,如果他摔下去,他就永遠摔下去了,他會死的。他是怎麼在繩索上行走的?他能夠訴諸於言詞?他會說:「如果我太偏右了,我必須立刻平衡向左偏去。如果我太偏左了,我又必須向右偏去,向相反的方向偏去,來平衡。」

  這可以寫下來,但只是讀讀它,不要拉開繩索也走一次;你將永遠回不來了。因為這不是智力上理解的問題,這是通過你的整個存在感受的問題——偏多少?沒有任何固定的方案,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它將取決於人,取決於重量、高度、情形、風向。這將取決於內在意念。你必須去感受它,你無法有一種固定的方案並遵從它。你必須通過一個師父去學,你不能到大學裡去學它。

  在大學裡,你可以學哲學,你可以學數學,你可以學科學——一切,但你無法學一種技藝。一種技藝只能通過一個懂的師父學,只是通過觀察他,你開始感覺他。你對他如此信任,如果他向右偏,你內心的存在也向右偏。如果他向左偏,你的內心存在感覺到它,你也向左偏,你成為他的影子,漸漸地你開始了。

  造輪子的人說:「我是根據我的觀察來看這些事的。我做輪子的時候,做寬了它們就鬆散開來,做緊了它們又安不進去。但如果我既不太鬆也不太緊,它們就恰如其份,做出的東西正是我要的那個樣子。

  你無法把這個用話說出來,你只需知道它是怎麼回事。我甚至無法把怎麼做的技巧準確地告訴我的兒子,我兒子也無法從我這裡學到它。所以我在這裡,70歲了,還在做輪子!」

  他在說什麼?他在說一個至關重要的真理:有些東西只能通過你的全部去學習;僅有智力不會有幫助。他能夠制定一個方案,但那時你將錯失,因為在每一個變化的情形中你將只有一個死的方案,它不會有幫助。在每一種變化的情形中,反應是需要的。那意味著只有意識能幫你,不是知識。你必須在你的內心懷著一種光芒,以便在每一個情形中你能夠感覺此時此地的情形。你不必在方案中固定情形;甚至,相反,你必須在一種新的情形中隨時發現方案。

  生命在繼續前行,它從不重複它自己,即使它看起來在重複,它從不重複它自己,它不能。如果你覺得生命在重複,這只是因為你不能感覺到新東西,你是那麼麻木。不然的話它從不重複。你在今天早晨看見的一朵雲將永遠不會再次出現在空中——它不能。今天早晨升起的太陽將永遠不會再次升起,因為明天早晨整個宇宙將全然不同。這是如此龐大的事物,一切都在變化。

  一切都在不斷地變化。沒有什麼是永遠陳舊的,除了人的意念。那是唯一陳舊的東西——世界上唯一的博物館,化石的聚集,唯一的墓地。否則一切都是新的了。只要看看!放下人類的意念!你在這個世界上能找到任何舊東西嗎?一切都在改變,甚至喜馬拉雅山。它們不斷地變化;據說它們在升高,每年一英尺。

  一切不斷地變化著:海洋變化,地球變化,甚至大陸也在移動。

  現在科學家發現了大陸大幅度移動的事實。非洲曾經與印度相聯,錫蘭(斯裡蘭卡)想必曾經與印度非常接近,不然長尾葉猴不能越過。肯定只有一條小河,兩個大陸間有一條小溪。現有科學家們證明大陸移動,它們不斷地變化著:一切都在變化,沒有什麼是靜止的。

  據報道,埃丁頓曾經說過,在他的一生中他漸漸認識到有一個人類的詞是絕對錯誤的,那就是「靜止」,因為沒有靜止。一切都在不斷地運動,沒有什麼處於靜止的狀態,沒有什麼能夠——生命是一種流動。如果生命是一種流動,那麼這個造輪子的人是對的,因為他說沒有什麼可以言說,對於每個輪子,它都是不同的:木材不同,車不同,情形不同,道路不同——你必須注意到它:「我無法把這個用話說出來,我甚至無法教會我自己的兒子。」

  教你自己的兒子真是困難。你聽說過佛陀能夠教他自己的兒子嗎?你聽說過莊子的親生兒子如何、老子的兒子如何嗎?父親教他自己的兒子是非常困難的,因為他們的自我總是對抗性的,這非常困難,因為兒子總是在與父親對抗。他想要證明些什麼,證明他比他父親優秀。他認為他的父親只是個老傻瓜。父親不會相信他的兒子能夠學任何東西。他只是個兒子,他仍是個兒子。即使兒子70歲,父親90歲,他認為他只是個孩子。在父子之間找到一個交會點是非常困難的,幾乎不可能。

  這個造輪子的人說他甚至無法教會他兒子,離他那麼近的人。他無法說出他的意思,於是他70歲了,仍在造輪子。他在說,該是我退休的時候了,我現在已經夠老了。身體都老化了,我再也幹不了了。但怎麼辦?沒有人能夠學這門技藝,我還在這兒做輪子。

  記住,蘇非教徒是唯一非常漂亮地運用這個故事的人,因為他們總是通過一門技藝來傳教——只有蘇非教徒。他們通過一門技藝傳教。技藝可以是任何東西:木匠或造輪人的技藝,畫家的技藝,鞋匠的技藝,或任何其他東西。蘇非教通過技藝傳教;首先你從師父那兒學會一門技藝,然後他將教你最最內在的東西。為什麼?這看上去很荒謬!

  10年來門徒學習如何做鞋,10年,12年,甚至20年,當他成為一個十足的製鞋專家時,師父開始教他有關內在世界的東西。這看來完全是浪費時間。但這不是,因為蘇非教徒說問題不是你學什麼,專業不是問題——問題是怎麼去學。一旦你懂得了怎麼去學,最最深處的鑰匙馬上就可以給你了。在10年或20年裡與師父在一起學習如何做鞋,門徒汲取了精神。他汲取師父的精神越多,他就越能成為一個完美的鞋匠。精神是不可觸摸的,不可言說的——只有學習才能汲取。什麼都可以——無論師父覺得什麼是合適的,或者無論他的技藝在哪一方面。當他感到你能夠汲取,你汲取了技藝時,他將教給你內在世界。那時他將把你帶到寺廟的門前。那時他會說:「現在我可以交出鑰匙了。」如果你連做鞋都學不會,你怎麼能學習那神性?

  這個造輪者的觀點是完全正確的。「所以現在我在這裡,70歲了,還在做輪子!」當我活著的時候沒有人能夠向我學,你又怎麼能向死去的聖賢去學呢?如果連造輪子都學不會,你怎麼能學會至高無上的生命的藝術——將神性帶給人,將人帶給神性呢?

  「古人帶著他們所有真正知道的東西一起進了墳墓。所以,大人,您所讀的東西裡只有他們留下的糟粕罷了!」

  這是要記住的——最為深刻的句子之一。「古人帶著他們所有真正知道的東西一起進了墳墓。」當佛陀死去,他所知道的一切都隨著他一起消失了。這是必然的,這就是它的方式,這就是事物的本相。我們可能不希望這樣,但我們的願望不是問題。摩訶弗所知道的東西從他死去的那一刻起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不,經文無法承載它,學者無法承載它。文字將被重複和記憶、寫作、崇拜,但它們只是塵埃,是殘餘,是沒有生命的東西,是墳墓。你可能將它們造成廟宇,美麗的寺廟,去崇拜,不停地崇拜,但佛陀所知道的與他一起消失了,因為知識與佛陀不是脫離的,那是他的存在,那與他是一體的,那是他自己。當他消失的時候,他的意識進入了無限,河流注入了海洋。你可以繼續崇拜那乾涸的河床,河流曾經存在的地方,但它不再存在了。你可以造寺廟,朝聖,但這沒有多大用處。

  這個造輪者在說什麼?他在說人應該找一個活著的師父,始終尋找活著的,因為只有活著的是存在的,只有生命能夠滲透物質世界。當佛陀消失時,他只是與所有他知道的東西一起消失了。那就是為什麼佛陀總是匆匆地教,總是匆匆的給予,尋找一個能夠學習的人,因為他們消失的那一刻,所有他們知道的也將消失。

  這必須被一次又一次地發現,它不像科學。科學是一種傳統;宗教是個體的。如果牛頓發現了某事,它將存在,寫在書上放在圖書館裡,愛因斯坦能夠從中獲益。真的,沒有牛頓,不會有愛因斯坦,他必須站在牛頓的肩膀上。他可以反對牛頓,但他站在他之上,他是基礎。愛因斯坦發現的一切將始終是人類的一部份。那就是為什麼科學不斷向前發展,積聚著越來越快的速度。

  但宗教總是隨著發現他的人一起消失。你不能站在佛陀的肩膀上。不!沒有可能!你將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用你的雙腳站立。宗教必須被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發現。這是一種個人的發現,它無法成為一種傳統。困難,但也美麗,因為它是不能被借用的。它始終是鮮活、年輕而新穎的,它就像愛。馬伊紐與萊拉相愛,希里與法裡哈德相愛,羅密歐與朱麗葉相愛,但你不能站在他們的肩膀上愛得更多。愛不能成為一種積累性的東西。當你墜入愛河,整個的事情必須被重新發現。當你墜入愛河,幾乎是好像在你之前從未有人愛過。有人愛過或沒有愛過,都沒有什麼兩樣——你從頭愛起,發現又是新的。每個情人都進入了清新的愛情的寺廟。沒有過去的情人留下的腳印,他們的愛隨著他們消失了。這是好的,不然甚至連愛情都將只是一種傳統,一條地圖上被許多人踩過的小路。當你走上愛的小路,那條數百萬人踩過的小路,它不值得再走。它成為一條超級高速公路,一種市場上的東西,一種商品——那麼它不再是一個寺廟。但是,當你愛的時候,你是第一次愛!這不是任何人的愛情的重複,這是你的愛情。

  神通過你又第一次愛人。這是一句自相矛盾的話——我說「又第一次相愛」。神秘顯露了。宗教就是如此,祈禱就是如此,靜心就是如此,不,你不能跟從死者,你只能與活著的人在一起。你必須汲取。

  當你進入,這將又是第一次。當佛陀消失,一切都隨之消失,這是好的。你必須再次發現路途,這是一個永恆的捉迷藏的遊戲。神又躲進去了,你必須再次發現他,不然佛陀發現了他,我們就可以在那裡放上一個記號:「神在此」——就行了!任何一個想要的人就可以去。不!他又躲起來了,記住,他是一個非常靈巧的玩家。你永遠不會在他以前躲過的地方找到他。他躲在別的地方。

  那就是為什麼舊的技巧變得無用,新發明必須一次又一次地被發現,因為神躲在新的地方。他發現新的洞穴,他總是撤離舊的地方。他說:「現在它完了,這個洞穴完了,現在讓崇拜者們在這裡膜拜吧,但我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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